他將話題一轉,便從桌上取過一本奏折遞給盧杞道:“這是兵部關于這次收復安西之戰中陣亡將士的撫恤方案,你先看看吧!”
盧杞接過奏折打開,他職業性的先瞥了一眼最后的撫恤額,不由地一咋舌,竟要一百一十萬貫,裴俊將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便給他解釋道:“這是按兩萬人的標準計算,朝廷的定制是一人五十貫,加上軍官略略高一點,所以預算一百一十萬貫,不過可能要不了這么多,我最新的情報是一萬三千人,后面還會增加一點,估計最后是一萬五千人左右。”
盧杞草草看了一遍,他眉頭微微一皺道:“百萬貫錢我們還是拿得出,不過我聽說隴右定下地標準是每人兩百貫。而朝廷只給五十貫,大頭卻讓地方承擔,我怕傳出去讓天下人笑話,我的意思是朝廷要么出一百貫,要么就索性不管,讓隴右自己解決去。”
“不行!”裴俊當即便否定了盧杞的意見。他肅然道:“隴右軍是為收復我大唐安西而戰。若朝廷不管陣亡士兵的撫恤,這才會被天下人恥笑,而五十貫是朝廷的定制,并非因為他們是張煥的軍隊,至于隴右還要再掏一百五十貫,那就不是我的問題了。”
他微微冷笑一聲,又道:“再者,據我所知,隴右也不是一次性拿出二百貫。而是長期供給其家屬錢米。可我們卻是一下子全部拿出,兩者沒有可比的余地。”
說到這。裴俊站了起來,他的心情很有些不平靜,這次安西之戰,張煥成了最大的贏家,不僅他地聲譽在朝廷內外空前高漲,而且拿下安西和北庭,他實際上已經控制了大唐的半壁江山,從力量對比上,張煥的總兵力達到了四十五萬,還有大量隨時可以轉化成正規軍的后備民團,在實力上已經超過了他裴俊。
他望著突突的燭火,沉思了半晌才道:“我今晚叫你來,是想請你做一件事。”
盧杞連忙站起來躬身道:“卑職不敢,請裴相盡管吩咐。”
裴俊點了點頭,他指著桌上的奏折對盧杞道:“你去一趟隴右,和他們好好談一談撫恤之事。”
盧杞一怔,且不說有沒有必要去隴右談此事,即使要談也應是兵部去,裴俊怎么叫自己前往?但他的一怔只有片刻,盧杞一轉念便明白了裴俊的真實用意,他立刻一躬身道:“請相國放心,屬下明日一早便啟程。”
盧杞走后,裴俊背著手凝視著夜空出神,國不可一日無君,張煥現在遠在安西,即使趕回來也要二十幾天后了,不可能等他回來后再商議立新君,派人去隴右也算是給他了一個交代,而且崔小芙在此時出手,恐怕也是怕他回來后壞了大計。
崔小芙的心思,裴俊完全清楚,但他并不想過多打壓她,他還需要這個女人來替他牽制張煥,想到這,裴俊的目光又慢慢向大明宮方向看去,不知這個女人現在定好了下一任君主地人選沒有?
夜已經很深了,一輪彎月掛在天空,秋風挾帶著一絲寒意,刮過樹梢,發出嗚嗚地凄涼之聲,大明宮麟德殿內依然是***通明,崔小芙正伏案翻看著什么,她也十分聚精會神,以至于大宦官呂太一進了房間,她也沒有發覺。
這兩天崔小芙的心思已經不再那個即將死去的兒皇帝身上,盡管名義上李邈是她的兒子,盡管她養了他七年,不能說沒有一點感情,但在權力斗爭面前,她的心比鐵還硬還冷,此刻她心思是要在皇族中再選一個年幼的皇帝,正如裴俊所猜,她就是要趕在安西戰役結束之前,將此事鐵板釘釘,不給張煥一點機會。
下午,韋諤特地來覲見她,并向她舉薦李勉地孫子李延繼位,李延今年才兩歲,聰明活潑,崔小芙卻一時拿不定主意,盡管李勉是他地心腹,而且他在宗室中的人脈并不亞于李俅,完全可以平息李俅因兒子之死而生出的報復之心,這是有利的一面,但李勉本身過于強勢,一旦他的兒子繼位,他會不會和李俅一樣生出異心,從而架空自己呢?這是崔小芙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崔小芙在李氏宗族譜中已經看了三遍,她還是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她有些沮喪地放下了族譜。
這時,她忽然見呂太一站在門口,便將族譜一合,怒道:“你不在他身邊看著,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回稟太后,御醫已經找到了讓他喝藥的辦法。”
“什么?”崔小芙騰地站了起來,又驚又怒道:“不是說已經無計可施了嗎?是誰想出地辦法?”
“是今晚當值地秦御醫所為,他現在正在嘗試,老奴見情況不妙,特來向太后稟報。“哀家倒要去看看,他怎么會有這樣大的能耐。”崔小芙冷冷地哼了一聲,快步向門外走去,此時地呂太一已感受到了崔小芙身上不可抑制的殺機,他不敢再多說一句話,戰戰兢兢地跟著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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