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我們發現了吐蕃游哨。約三百余人。就從河對岸飛馳而過。”
“三百人的游哨?”關英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頭腦還有點迷糊。他使勁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清醒過來,他終于有點想起來了,便催馬來到河邊,河寬約五六丈,清澈見底,他猶豫了片刻,一縱馬竟沖過了小河。
在眾人一片驚詫的目光中,他又縱馬趟水回來,便大聲對眾人道:“大家想過沒有,我們大部分人都在河邊睡覺,吐蕃游哨有三百多騎,居然沒有趁機襲擊我們,這說明了什么?”
眾人面面相視,都搖了搖頭,關英猛地一指大石城方向,他的臉色異常嚴肅,一字一句道:“說明他們去通報消息比襲擊我們更重要,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石城里一定藏著一個極為重要的吐蕃大人物。”
眾人皆臉色大變,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吐蕃的大人物,除了他們的贊普還會是誰?
八百多唐軍一片寂靜,吐蕃贊普,也就是吐蕃地皇帝,此刻就在離他們不到十里的小城里,而且只有兩、三千人護衛,幾乎所有人的心都緊張得劇烈跳動起來。
“富貴險中求,大伙兒愿不愿意跟我干這一票?”
關英雖然身子瘦小,但他的膽子卻比天還大,他見眾人已經有些動心,便又再次大聲喊道:“干不干!愿意干的,給我舉手。”
終于,有一名唐軍校尉舉手了,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舉手,就連一些略微膽小的人也在眾人的帶動下舉手了,襲擊吐蕃贊普,這是聞所未聞之事,但同樣也是無比的刺激。
“好!既然大家都愿意干,就聽我的安排。”關英遠眺望著草原地一頂頂帳篷,暗暗忖道:或許可以利用他們。
正如關英的猜測,唐軍的突然到來,使得大石城內的吐蕃軍變得異常緊張,他們的贊普就在城內,如果一旦被唐軍發現,引來大隊敵人襲擊,后果將不堪設想,派去向吐蕃大軍緊急求援的信使已經在昨天便走了,也不知幾時才能將大軍引來。
負責保護赤松德贊地侍衛長叫論藏悉多,他此時就站在城墻上向遠方眺望,他已經隱隱看見了一條黑線,應該就是唐軍隊伍了。剛才游哨報告,十里外發現了約一千唐軍騎兵,象只是偶然路過這里。
決不能讓唐軍發現城中地秘密!論藏悉多迅速做出了決定,派兩千軍出擊,干掉這支唐軍,贊普則準備隨時撤離。
他一聲令下,兩名千夫長各率一千人,一左一右,向遠方的唐軍猛撲而去。論藏悉多則飛快下了城池,向贊普地住處跑去。
赤松德贊的狀況已經越來越嚴重,短短兩天時間內,藏在他內腑的毒素又開始發作了,兩名侍候左右的吐蕃醫生也束手無策,大食人給的解藥用得太多,竟已經沒有了效果,赤松德贊渾身長滿了水泡,臉上燒的通紅,已經燒迷糊了。
此刻。這位吐蕃地贊普靜靜地躺在床上,兩眼緊閉著,在他身旁擺放著他親筆寫地詔書,傳位次子,由尚結息任大相,事實上,這僅僅只是一個正式的合法文件,早在他還在吐火羅時,尚結息便已經擁立赤松德贊地次子登位,稱為牟底贊普。并親自率兵在邏些以西擊敗了競爭對手:由那囊氏擁立即位的大哥牟尼贊普,控制了吐蕃的局勢,即使赤松德贊返回吐蕃,邏些城也已經沒有屬于他的位子了。
這時,論藏悉多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他又放輕腳步。慢慢走到床榻旁看了看贊普。他心中一陣難過,便回頭問醫生道:“贊普的情況如何,還能坐馬車嗎?”
兩個醫生皆搖了搖頭,表示他們已經無能為力了,這時,赤松德贊的眼皮動了動,他慢慢又睜開了眼睛,見是論藏悉多站在自己身旁。便將目光投向桌上的詔書。虛弱地說道:“你一定要把我的親筆詔書帶回邏些,交給尚結息。讓他們不要再打了。”
論藏悉多悲痛地點了點頭,將詔書貼身收好,他又低聲對贊普道:“剛才有人發現一千多唐軍出現在附近,我已經命令手下去攔截,請贊普上馬車,我要帶贊普離開這里。”
赤松德贊搖了搖頭,“我哪里也不想去了,聽說這里是牧草長得最好的草場,我死后,就把我地肉身葬在這里吧!”
“不!”論藏悉多發狂似地叫了起來,“我要帶贊普回邏些,絕不能留在安西,我已經想好,可以沿徙多河穿過大漠,轉道于闐回吐蕃。”
赤松德贊微微一笑,沒有回答他的話,他嘆了一口氣道:“可惜啊!大食人不擅長抓住機會,若他們早點進軍安西,也不會是今天這個局面了,吐蕃軍、大食軍遲早會被張煥逐一吃掉。”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沖進了一名士兵,他驚恐萬分地稟報道:“大事不好了!唐軍忽然從后面殺來,大家沒有防備,唐軍、唐軍已經殺進城了。”
砰!兩名醫生手中的藥碗同時落地,摔得粉碎,論藏悉多被驚呆了,他忽然大叫一聲,轉身便向外狂奔,論藏悉多恨得幾乎要殺死自己,他已經明白自己是上當了,剛才看到的遠方一條黑線,不是唐軍,極可能是牧民,唐軍將他的大隊人馬引出去,卻從后面殺來。
街上已經亂成一團,一支近千人的唐軍騎兵兇悍無比,他們仿佛是一只力可碎山的鐵拳,擊破了一波又一波吐蕃軍的拼死抵抗。
大街上到處都是死尸,血流成河,絕大部分都是吐蕃士兵的尸體,也有城內居民被亂軍所殺,此時唐軍的眼睛都已殺紅了,他們已經確定,在城內地就是吐蕃的贊普赤松德贊,立下不世之功的雄心壯志也使他們瘋狂了,他們呼喝著、猛撲向前
最慘烈的戰斗是在赤松德贊所住的府門前,論藏悉多率領兩百多吐蕃軍絕不后退一步,寧愿被殺死,也要讓自己的尸體成為唐軍地絆腳石,慘烈地鏖戰竟狂暴到這種程度,以至于在拼死廝殺的雙方之間,死人死馬竟壘成一道新墻,尸體壓著尸體,馬蹄踩著打著顫顫的活肉上,猶如風暴之時,殺氣遮天蔽日。
就在離廝殺不到三十步外,兩名醫生流著淚將赤松德贊抬到了院子里,刺眼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赤松德贊貪婪地享受著最后的陽光,他眼中的光芒已經漸漸黯淡了,在彌留的最后時刻,他似乎在喃喃地說著什么,一名醫生貼耳上前,模糊中只聽他低低地聲音在斷斷續續道:“唐軍那個天雷到底是什么?”
這時赤松德贊留在人世間地最后一句話,帶著最后的疑問,他地呼吸終于停止了,此時,門外慘烈的激戰也似乎一下子停止了
宣仁七年八月底,吐蕃贊普赤松德贊病逝于安西小城大石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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