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桃咬了口雞腿,肉燉得爛糊,蘑菇鮮得人舌頭都快掉了。
她吃得正香,忽然想起白天山上的事,便隨口說道:“阿婆,大壯哥,今兒個我在山上撿蘑菇,碰見鐵蛋了。”
大壯正埋頭扒飯,聞抬起頭,含糊地問:“鐵蛋?吳嬸子家那小子?他跑山上去干啥?沒嚇著你吧?”
“那倒沒有。”沈桃桃搖搖頭,把蘑菇咽下去,“就是他鬼鬼祟祟跟在我后頭,我問他干啥,他說……是想跟我學學咋找吃的。”
她沒細說拿石頭要砸人的事,免得阿婆擔心。
阿婆聽了,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輕輕嘆了口氣,沒立刻說話。她放下碗,對大壯說:“大壯,去把院門閂上。”
大壯“哎”了一聲,雖然不明白娘為啥突然要關門,還是聽話地起身去把院門從里面插好,又四下看了看,確定墻根沒人偷聽,才回來坐下。
阿婆這才壓低聲音,對桃丫說:“桃丫啊,鐵蛋那孩子……跟著你,估計是真餓急了。吳寡婦這人,是愛占小便宜,嘴也碎,但心眼兒……不算壞。”
沈桃桃點點頭,這個她看得出來。吳寡婦耍的那些小心眼,都是為了口吃的,算不上大奸大惡。
阿婆的聲音更低了,“你剛來,有些事不知道。吳寡婦她爹,是咱村以前唯一的秀才公,有學問,家里日子過得殷實。吳寡婦是秀才的獨生女,自小也沒吃過啥苦。后來嫁給了她爹的學生,就是村里的獵戶趙大虎。大虎那人實在,打獵是一把好手,家底也厚實。咱家大壯這點打獵的手藝,還是當初跟著大虎學的呢。”
沈桃桃恍然大悟,怪不得。
她就覺得奇怪,大壯哥性子直,平時誰想占他便宜都不容易,怎么每次吳寡婦來要東西,他多少都會給。
原來還有這層關系,趙大虎算是他師父,吳寡婦就是他師娘啊。
這情分,確實不一樣。
“那……后來呢?”沈桃桃忍不住問。好好的日子,怎么就過成現在這樣了?
阿婆又嘆了口氣,眼神里帶著憐憫:“后來?唉……朝廷不停地打仗,到處抓壯丁。大虎也沒躲過去,被硬拉去了戰場,就……再也沒回來。消息傳回來的時候,吳寡婦剛查出來有了身子。她爹秀才公,聽到女婿沒了,一口氣沒上來,也跟著去了。”
沈桃桃心里咯噔一下。丈夫戰死,父親去世,還懷著孩子……這打擊,太大了。
“這還沒完。”阿婆搖搖頭,語氣帶著憤懣,“大虎的爹娘看吳寡婦沒了依靠,就打著幫襯的旗號上門,說是要分家,實際上把大虎留下的房子,田地,還有打獵攢下的那點家當,全都搶走了,把懷著孕的吳寡婦,直接從家里攆了出來。那時候,她都快生了啊!”
“這也太不是人了。”沈桃桃聽得拳頭都握緊了。
“就是啊。”阿婆也氣得拍了下桌子,“村長看不下去,可那是人家的家事,清官難斷家務事啊。最后沒辦法,就把咱家旁邊那間早就沒人要的破土房收拾出來,讓吳寡婦暫時棲身。村里幾個以前受過秀才公恩惠的后生,幫著修了修屋頂,壘了壘墻,湊合著能住人。大家你給一升米,我送一捆柴,才算讓她把日子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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