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顏倒是微有些奇怪,本來云澤的勢力重新洗牌,這些人按理說。應該多留在云陽城一段時間,以幫助皇室中人,料理整個云澤的事務才對。可這些人卻是來去匆匆,在料理完了這些事情之后,一刻也沒多留。難道是藏劍山莊出了什么事?

只是看蘇曼箭的樣子,卻也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模樣,顧顏便不再去想此事,離洗劍池重開之日,尚且遙遙無期。她又向秦封望了一眼。見他面色蒼白,顯然這些天神情憔悴的模樣,便長嘆一聲,也不告別,轉頭而去,從此,這個人便徹底的從她心頭抹去了。

眾人駒散去。郡守岳屹,一直參與著決議的過程,這時與顧顏等一同回返,等回去宣布了整個決議之事后,他便要與諸人一起返回云澤。只是在出殿時,他偷眼向著站在老皇帝身邊的云戰羽望去,見他臉色默然,似乎并不高興的模樣。心中不禁想道這位大皇子。平日里最是張揚的,今日何故一不發,而且他隱約表露過的那個心思,為何又忽然偃旗息鼓了?

諸人回到驛館,甘碧梧便將大家召集在一起,然后將決議的結果宣布。衛冷秋也當場表示愿意歸入碧霞宗門下,從此持弟子役。長老會商議立其為長老,整個門派并入碧霞宗,弟子也同為碧霞宗門下弟子,不必持苦役,但門派傳承,卻就此而斷。

畢真真要長駐丹霞山,積云峰的基業,由藍湘帶著陽長老等人前去接收,日后整個積云峰與丹霞山的山門,將會合二為一,成為碧霞宗的山門所在。

畢真真則帶著諸鶯,與段無修一起,去將飛鳥門的積藏全都轉移到丹霞山去,甘碧梧則帶著林梓潼,負責其余各郡的分配諸事。只有顧顏無事做,她將那紫云圭又重新用本身的火靈祭煉了一番,煉得心神相合,隨后便帶著默,自己回轉碧霞宗去了。

這時在皇城之內,一間斗室之中,老皇帝正安靜的坐在玉榻之上,他的眼簾低垂,像是對一切渾不在意的模樣。

而云戰羽則站在他的身前,揚著脖子,臉上全是不忿之色,說道“父親因何不準我之所請?”

老皇帝看了他半晌,嘆了口氣,“伱現在仍覺得自己所行之事,是有道理的么?”

云戰羽被他懾人的目光一看,心中略有些不安,但仍然梗著脖子說道“難道我說得不對么,現在元秦兩家積弱,只能躲在角落里休養生息,不正是我們趁機重振皇室聲威,奪回權柄的機會么?”

老皇帝嘆了口氣,“伱說得不差,可是要奪回權柄,不一定就要用伱的法子。”

云戰羽說道“自然不能全寄托于此,但碧霞宗是新貴,皇室有歷世永鎮云澤的名頭,兩者聯手,打壓元秦兩家,有何不可?”

老皇帝淡淡的說道“扶持碧霞宗,我自不反對,但伱異想天開,想去求娶人家的長老,此事焉能行之?”

云戰羽聽到前半句,還有些欣喜,后面頓時愕然,“這又怎樣?兩者聯合,又有什么方法,比起聯姻來,更加可靠?而且,那位顧仙子現在幾為整個云澤修士心中的第一人,她就相當于碧霞宗的八成戰力,只要將她牢牢的拉住,那么碧霞宗全能為我們所用,先扶持起碧霞宗,讓云澤成鼎足三分之勢,然后慢慢的削弱元秦兩家的權柄,到最后,我們便可以重復當年皇室的風光,執掌整個云澤的權柄”

他說得越來越是興起,滿臉都是興奮之色,老皇帝卻神色不動,他長長的嘆了口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伱這樣想,原本也沒錯,但伱只是想岔了,不該去打那位顧仙子的主意伱以為伱去求親,人家就會乖乖的嫁給伱么?”

云戰羽愣住了。他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但他想著顧顏本來是散修的身份,如今碧霞宗雖然異軍突起,勢壓云澤,但畢竟仍是新貴,以權謀之度來講,只有與皇室聯姻,才能夠使碧霞宗成為云澤中的權貴門派,與元秦兩家鼎足而分。如果顧顏真正明智。她就不會不考慮到這些得失。

老皇帝看獐子似乎仍不明白,用手指重重的敲了一下他的額頭,“伱啊,似乎忘記了。那位顧仙子,她始終是一個修士”

他從玉榻上站起身來,沉聲的說道“伱難道看不出她的道心與執意,那位顧仙子,是一心的追求大道,余者皆不放在心上的人。碧霞宗一門,是她一手建立起來,否則伱以為那個出自東南的殘破門派,有什么資格能夠傲立云澤?”

云戰羽有些不甘的說道“她若不答應。難道就眼睜睜看著碧霞宗失去這個機會,難道她就不怕?”

老皇帝怒道“伱怎么還不明白?碧霞宗是她的牽掛,卻非桎梏,她絕不會久居于此,總有一天,要去追尋自己的大道。伱還想將她久系于此?而且此女的性情頗執,是絕不會受人威脅的。伱若拿碧霞宗來威脅她,就不怕她一怒之下,拔劍三尺?到時候整個皇室都要受累”

他連說了這一番話,像是有些累了,又坐到玉榻之上,低聲說道“而且伱以為,藏劍山莊對這些事,會坐視不理么?”

云戰羽的全身一震。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又不敢相信的看向老皇帝。

老皇帝低聲嘆道“云澤的亂象,伱以為云池劍尊的心中不知?對九大派來說,他們高高在上,其余都是他們腳下的螻蟻,他們合縱連橫。彼此爭斗,但又維持著整體的規矩不變。因此他們不會貿然出手干涉云澤的事務,而只是通過規則來干預。如果我們真的消弱了元秦兩家,皇室一家徹底的掌控云澤,那么,有些人便要不放心了。”

他悠悠的說道“世事之間,分分合合,起起落落,原本就難說,因此,順勢而為吧。”他的話語中,滿是看破世事的滄桑之情,只是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兒子,需要耗盡多少熱血,才能夠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見云戰羽低著頭不說話,便最后提點道“碧霞宗需要扶持,至少在云澤要成三足鼎立之勢,只有這樣,皇室才能于其中運轉自如,上承藏劍山莊,下接云澤各派,這才是真正的皇室處世之道。我年紀已老,將來總要歸于塵土,這些事還要伱來處理才行。只是記得,以后絕不可再提那件事”

他的臉上露出無比的厲色,云戰羽嚇了一跳,連聲應是。老皇帝悠聲的嘆道“轉眼又是一輪回,再過三十年,還沒人知道是什么模樣呢。”

顧顏自然不知這父子兩人,因為自己,還發生了一場小小的爭執,她在云陽城的諸事已了,便悠然自得的帶著默,一路上游山玩水,足足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才回到丹霞山。

到了丹霞山,諸弟子自然都來迎接,默興奮的與她們講那些故事,顧顏只抱以一笑而已。她回到靈園,張大牛便前來拜見,顧顏看了靈園之內,一草一木,全都被他悉心照料,生長完好,便贊了他幾句。

隨后顧顏便將自己在古戰場中新得的幾株靈株,又植入靈園之中。又過了兩個月,甘碧梧與畢真真等人將事情辦完,所有人都回轉丹霞山,顧顏便將眾人召集起來,宣布自己要閉關之事。

諸人都聽她說過,也不意外,反正大比之后,按例要有幾年的恢復期,尤其這次云澤的修士都受傷頗重,大概這個過程會持續上十幾年,一切風平浪靜,都讓顧顏安心靜修,不用再理外務。

顧顏將諸事安排好,又讓張大年繼續照顧靈園,給默安排好了功課,便進入了靈園之中的八極混沌元陣潛修。

她每年會出關一次,查看靈園的長勢,考較默的功課,但卻不問碧霞宗的外宗,頗有萬事不絮于懷的悠閑。一轉眼便過了十幾年。默在顧顏的悉心教導之下,基礎打得極牢,在煉氣圓滿了三年之后,終于準備開始筑基,她于靈園之內,在顧顏所筑就的陣法之中閉關,靜心潛修,這一閉關,便是半年之久。

離上一次顧顏開關出來,又已過去了半年,這一日,張大牛正站在靈園之前閑眺。他年紀漸長,蓄了短須,開始變得沉穩。

這些年來,靈園全仗他的操持,悉心侍弄,有不少靈草已經開始成熟,顧顏和碧霞宗中的煉丹師,都取走了不少用來煉丹。而張大牛在侍弄靈草之余,并未耽誤修煉,顧顏將溶老所領悟的天地自然之道傳與他,這十幾年中,他的修為突飛猛進,穩步進境到了筑基后期。算起來,他倒是這些人中除了林梓潼之外,進境最快的一個。他想著上次顧顏說過,再過半年,她便能功行完滿出關,那時候,便要與顧顏說一聲,自己也要閉關修行了,就算不如林師姐厲害,至少也要試上一次。

這時,山外忽有一道青光飛來,一個眉目間英氣十足的少女出現在山巖上,正是林梓潼。她是碧霞宗這些后輩弟子中,第一個結丹的修士。她與諸鶯,當年同在玄都秘境中修行,又有顧顏的靈丹輔助,基礎打得極好,上一次顧顏開關出來,便親自替她們兩個護法,讓她們服用自己所煉制的靈丹之后,閉關沖擊結丹。終于在三個月前,林梓潼開關出來,一次沖擊結丹便告成功,成為碧霞宗中的第十名結丹修士。而本來與她相若的諸鶯,現在仍在閉關之中,尚未知道結果。

張大牛見了林梓潼,便迎上前來,笑道“林師姐今日怎有空?”

林梓潼現在身為掌門人的親傳弟子,替甘碧梧處理門中事務,是將來接任掌門人的第一人選,威嚴日重,自從晉級結丹之后,就算其它門派的掌門人與長老,都對她日漸尊敬,也只有在這些少年故交的面前,才會變得以前那副笑語嫣然的模樣。

她與張大牛閑談了兩句,便說道“藏劍山莊有飛書傳來,洗劍池即將重開,我特意前來傳訊”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