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眼下我等能做什么?”長安府尹說道,“這個案子就這么了了?結束了?”
“圣旨不準我等繼續插手了,”林斐說到這里頓了一頓,卻又將一旁整理出的另外一件案子的卷宗拿了出來,擺到了案幾上,說道,“于美人的案子不準你我查了,‘梁衍’的案子卻沒有。”
“他人都回來了,那具焦尸身份也認了,里頭沒有什么命案,更沒有人來敲響你衙門前的鳴冤鼓,你又要以什么角度入手查起?”長安府尹說道,“梁衍之事是你我二人一同過去看的,便是有所懷疑,看著那張臉,你我又能怎么樣?”
“這兩日郭家眾人皆已被刑部衙門拘走了,便連受了重傷的郭家兄弟也不例外。”林斐說到這里,伸手指向自己的臉,“那么巧的,同‘梁衍’一道受了重傷毀了臉的事你莫告訴我你不懷疑。”
“我去過一趟刑部衙門,刑部衙門根本不讓本府插手郭家的事!不過卻也讓本府見到了那郭家兄弟,”長安府尹說到這里,看向林斐,“你知道的,這案子里頭既有那厲害的大手摻合,那郭家兄弟的臉即使被毀了,找人遮住傷疤后看到的也是兩張對得上的臉,沒有用。”
林斐點頭:“我想也是!”
“不過那郭家兄弟雖傷的極重不能說話不能動彈了,但聽聞兩兄弟一直在落淚,尤其是那個郭二郎,那眼淚這些時日就沒斷過。”長安府尹說到這里,想起了刑部衙門交好的同僚帶他隔著牢門看向郭家兄弟時的情形,唏噓道,“那刑部的也在那里嘀咕‘叫不知道的看了,還以為這兩兄弟遇到了大冤屈呢,這眼淚就不曾斷過。‘”
聽到這話,林斐看了眼長安府尹。
同林斐的眼神一記對視,長安府尹搖了搖頭,原本坐的筆直的身子此時一下子卸了力一般耷拉了下來,他嘆了口氣,說道:“刑部的經手的案子也不少,這般的巧合怎么可能不懷疑?他們知道我等在懷疑什么的,甚至他們自己也懷疑。可一則沒有證據,畢竟人生一張面,那張面皮就在那郭家兄弟身上長著,你指不出那臉的差別來,就不能拿他們怎么樣。”
林斐點頭,問長安府尹:“二則呢?”
“二則這等時候了,你我都清楚刑部都在爭著搶著吃一口郭家案子中分到的羹湯,哪有心思管這等事?”長安府尹說道,“于他們而,一方是閑事,一方則是同自身升遷有關的大事,你說換了你,你會搶先做哪件事?”
“當然,刑部的也說了,你我二人若是有那郭家兄弟被人頂替的證據直接拿過去,他們順帶手一道辦了也行,可你我皆知這證據要怎么找?”長安府尹說道,“難道等人死了,讓你衙門的吳步才過來驗一驗嗎?”
林斐喝了口手頭的酸梅飲子,說道:“我倒寧愿他們做的更隱蔽些,叫人發覺不出來,而不是這三個人幾乎同時被重傷毀了臉這般的巧合!”
“敢做的這般巧合便是不懼,”長安府尹說著,手指敲了敲擺在兩人案幾上的圣旨,說道,“實在不行,你我真要刨根問底的話,大不了還有這個,陛下當不會管梁衍、郭家兄弟被人頂替、互換身份這等事的。”
“或許圣上已經知曉了也說不定。”對上對面長安府尹驚愕的臉色,林斐垂下眼瞼,多年伴讀的身份,到底是近距離接觸陛下多年之人,總歸是了解陛下的。
“有個把柄拿捏在手里,于握攏手中的權利而,不算壞事。”林斐說道,“比起梁衍、郭家兄弟這等沒什么用的紈绔,這些參與其中之人才是于攏權之人而需要警惕的。來日,用個紈绔被頂替的失職之罪解決真正想殺之人,于陛下而簡直是筆再劃算不過的交換了。”
所以,那替身也好,換命也罷,當真有那么高明嗎?甚至布下這一切的人其實是有本事做的更高明些的,至少不會讓三個人同時被重傷毀了臉,做的這般明顯,可那布局之人卻沒做,因為不需要。
再次想到了溫明棠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人是叫不醒一個裝睡之人”的。
或許,最高明的替身、換命的手法不是那替換的手法有多么的玄奇詭譎,而是所有人都知道那被替換之人的真正身份,卻選擇了視而不見。
“比起臺前做法的神棍,那臺后讓所有人’裝瞎子‘的手法或許才是那替身換命的手腕能成事的真正關鍵!”長安府尹品著這句話,動了動唇,道,“你說的不錯,對方或許也是刻意做的不那么高明的,就是為了敲打我等,讓我等知曉他敢于這么做背后真正的倚仗是什么。”說罷,再次看了眼案幾上那道明黃色的圣旨,長安府尹下意識的別過頭去,不想再看。
對面的林斐輕“嗯”了一聲,道:“所以,這既不是案子,又是個案子。既是個簡單至極的案子,又是個復雜棘手至極點的案子。”
“我衙門里那個被毀了臉的露娘,你知道的,陳年舊傷。”林斐指了指自己的臉,說道,“也是做的那般明顯,她那模樣形銷骨立的,一陣風都能吹的倒,明顯大限將至了,卻依舊不肯同衙門合作。”
“這群人是都不準備走公道了?”長安府尹臉色復雜的看了眼林斐,說道,“拿衙門當擺設,準備私下各憑本事了?”
“若是憑本事拼得過也不會是眼下這幅大限將至的模樣了,”林斐說道,“我瞧著是準備發了狠的去咬同道之上的所有能咬住之人,讓這道上之人都不好過了。”
“好兇殘!”長安府尹嘆了一聲,說道,“接下來一段時日,長安城里有的鬧了,也不知這把火燒到什么時候才能徹底停下了。”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