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一句恭維,看那楊氏也平靜的接受了,黃湯心里卻是亮如明鏡。楊氏女比那郭大夫人的份量更重,穩穩的壓其一頭,也叫她這么多年能在郭家過著自己想過的日子。即便沒了郭大夫人的名頭,她也依舊是楊氏女,很多瑣碎之事根本不用發愁。可她偏偏不滿足,沒了一個郭大夫人的身份,還想要一個田夫人的身份,如此……也終究會走到那個注定的死局之上。
“梁衍那里……就讓他過兩日我兒的好日子,如此……也算花錢買他一條命了!”楊氏平靜的吩咐著身邊的心腹,“這些時日他要什么你等給他什么,莫要悖了他的心意!”
一眾心腹點頭應是,黃湯看向這群心腹,在人群中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那兩張落入人堆里也難以尋出的臉:果真是那般的不易找尋!尤其重新戴上那張楊氏心腹的面具之后更是難以辨清了。
目送著楊氏離開,黃湯轉身回了院子,梁衍一雙眼四處亂轉,顯然正心虛的厲害,時不時的還往露娘的小腹那里看一眼,雖半醉半醒間,卻也不是沒有知覺的,聽露娘道怕郭家兄弟生不出孩子,想要借他一用時,他當即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左右郭家兄弟不會知道這孩子是他的,只有他清楚這孩子是自己的。不知頂替郭家兄弟這種事能頂替多久,可自己的孩子這往后吃郭家的卻是篤定的了!一想至此,梁衍心中一陣沒來由的竊喜——怕這郭家二郎自己也沒想到清明那日的一記巴掌,竟能叫郭家二郎這個冤大頭替他養上一輩子的孩子!
“他兄弟也是,素日里得罪的人多,平白得罪這種江湖中人受了重傷也是活該!”梁衍說著再次瞥了眼楊氏離開的方向,對面前不語的露娘說道,“我道我怎么看這郭家兄弟那般不順眼呢,尤其是郭家二郎,真是不打扮不知道,一打扮嚇一跳,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這蒙了臉,只露出一雙眼之后,我實在像極了那郭家二郎!”
露娘看著蒙了下半張臉,只露出上半張臉的梁衍點了點頭,轉身瞥了眼鏡子里的自己,說道:“就似我,施妝打扮之后有幾分肖似那位逝去的溫夫人。”
“是啊!”看著難得上了妝的露娘,梁衍一開口便是一番品頭評足,“你濃妝之后倒有幾分花魁模樣了,往后也不知那郭家兄弟能不能醒,若是醒過來,你也最好濃妝與他相見,不然我怕他看不上你,以至于連累了你腹中我的孩兒不受寵了。”
面對梁衍這番往日里會令自己厭惡作嘔的話,露娘的神情卻是無比平靜,她點頭說道:“我知曉了,你放心,”說著,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她道,“郭家兄弟當不會有第二個孩子了!”
這話聽在梁衍耳中,他自會自己‘開竅領悟’的。果不其然,他‘哦’了一聲當即恍然,眼里竊喜更甚:“我當你為何定要尋我,難不成他二人是傷了根基?”
露娘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么,只是抬下了抬下巴,對梁衍說道:“郭家來接人了,你拿著郭家二郎的身份去郭家別院養傷時仔細些,有外人來見你便一律推脫不見,莫叫人瞧出端倪來!”
“我省得。”梁衍說著,走了兩步,忽地轉頭瞥向床上的郭家二郎,嘆道,“他要是永遠醒不過來,叫我當一輩子的郭家二郎就好了!”
露娘聞,下意識的抬頭看向梁衍,這郭家兄弟同梁衍之間那檔子事自是沒有誰比她更清楚的了。從始至終,設計挑事的都是面前這個梁衍,可面前這個梁衍卻能說出這般一番‘咒人永遠不醒’的惡毒之語來,偏那面上還沒有半分詛咒他人的羞愧之色。
平靜的看著梁衍跟著那群被安排好了裝瞎的郭家下人離去,直到再也看不到梁衍的身影了,露娘方才抬眼,看向角落里坐著沒有吭聲的黃湯:“如何?可見識到這沒卵用的梁衍的狠毒之處了?”
“真是狠毒而不自知,一邊糊涂著一邊狠毒著。”黃湯嘆道,“偏他是當真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問題的,還覺得理所當然。”
“就是看那郭家兄弟日子太好過了生出的嫉妒不平罷了,”露娘說道,“我也嫉妒,眼紅,想過一過郭家兄弟的日子,可這嫉妒到直接咒人死卻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做的。”
“他卻能將這嫉妒生出的恨同殺直接當飯吃,”黃湯唏噓不已,“將這等舉動看作稀松平常,這般的人難怪再好的運氣也叫他浪費沒了,梁公之后這個殼子叫他丟了也不奇怪了!”
“讓旁人替自己養孩子還這般竊喜,”露娘又道,“半點不覺愧疚,覺得賺大了呢!”
黃湯搖頭:“我眼下當真是覺得還好叫梁衍碰到的不是什么善茬了,若是個善茬怕是要被這梁衍欺負狠了,偏那梁衍還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做了惡事。”
“簡直是又蠢又毒,還自以為是!結果被楊氏這等人算計了一遭,”露娘說道,“老實說那郭家兄弟得罪了江湖中人被重傷的借口但凡細想都是經不起推敲的,偏他歡喜的不行,信的不行,高高興興的同郭家二郎換了命,去過郭家二郎的好日子去了。”
“因為他想信唄!”黃湯說著,走到露娘面前坐了下來,“再蠢再漏洞百出的借口也架不住一個人想要信的,只要想信,這漏洞自也就看不到了,人臉上的那一雙招子自然就瞎了。”
“那就叫他高高興興的去過郭家二郎的好日子,十天半個月的好日子買梁衍一條命,在楊氏眼里這是筆劃算到不能再劃算的買賣了。”露娘說著,伸手覆向自己的小腹,對黃湯說道,“至于我的話,待你等安排好了,就名正順的帶著我身邊這個‘梁衍’出來,做好這個梁夫人,是也不是?”
黃湯點頭“嗯”了一聲,卻又有些意外的問露娘:“梁衍那是換命換魔怔了,你卻是心知肚明自己在干什么的,往后要進的也是梁家的門,不會是郭家的門。既如此,怎么沒叫梁衍提前寫下證明這孩子是梁家子嗣的條子?以防出了意外,叫你腹里的子嗣都無法證明是梁家的子孫。”
“我讓他寫了,他不肯寫。”露娘抬眼瞥向黃湯,撫摸著自己的小腹,涼涼的說道,“他說他怕計劃出變故,若是原本能當郭家子嗣的,這孩子卻留了個梁家子嗣的證明,被人拿到了這親筆所寫的字條,不能叫郭家替他養孩子豈不是虧大了?”
“諾,你看!不止他要為自己算計好處,連這腹里的孩子都被他算計上了。”露娘說道,“看著是在為孩子的前程算計,讓孩子留在花團錦簇的郭家更好,實則是在自保,怕自己出事呢!”
“他一個人,卻想同時占著兩個位子,”露娘指著一旁兩張蒲團,說道,“明明已經占上郭家的好處了,可梁家他卻也不想放手。這般打著為孩子好的名義,算計的卻是我。若是計劃出了意外,我懷著腹里這個孩子自然只能去梁家,屆時只有他梁衍點頭首肯才能進門。所以,他算計我是生怕自己出什么意外。我為了能去梁家,自是需要拿到他的親筆證明來證明孩子是他的。如此,一旦他生了意外,在沒拿到親筆證明之前,我只能來回奔波的盡力保他性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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