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天的地牢,與世間任何一處監牢都不同。
這里沒有陰暗潮濕,沒有腥臭撲鼻。
相反,此地由特殊的晶石砌成,墻壁散發著柔和而冰冷的光,將整個空間照得通明。
到處都彌漫著一股奇異的能量波動,它不傷人,卻能無時無刻地壓制著囚犯的魂力,讓任何封號斗羅級別的強者都如同被抽干了力氣的凡人,連動一動手指都覺得費勁。
地牢的最深處,一間單獨的囚室里,唐昊就躺在一張石床上。
他曾經那標志性的,如同雄獅般雜亂而霸氣的黑發,此刻干枯得像是秋日的野草,隨意地披散在臉側,遮住了他半張臉。
露出的另外半張臉頰深深地凹陷下去,皮膚蠟黃,胡子拉碴,眼窩深陷,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具剛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干尸,哪里還有半分“昊天斗羅”的威勢。
他的眼神是空洞的,就那么直愣愣地盯著上方光滑如鏡的晶石天花板,一動不動,仿佛靈魂早已離體而去。
“吱呀——”
沉重的晶石牢門被緩緩推開,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唐昊的眼珠子動都未動一下,似乎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走了進來,他身穿樸素的灰色長袍,滿頭白發梳理得一絲不茍.
可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卻布滿了山川般深刻的皺紋,一雙眼睛渾濁得像是看不見底的深潭。
來人正是唐晨。
他沒有立刻開口,只是站在牢門處,靜靜地看著石床上那個如同死人一般的孫子。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地牢里只有兩人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唐晨的眼神從最初的復雜,漸漸變得失望,最后化為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看著唐昊,就像在看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唐昊。”
終于,他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生銹的鐵片在摩擦。
石床上的唐昊身體微微一顫,這聲音……
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他依舊沒有動,甚至沒有側過頭。
唐晨緩緩地走到石床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抬起頭來,看著我。”
唐晨的語氣里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唐昊的身體又是一僵。
這個問題,像是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他早已麻木的心上。
我是誰?
我是唐昊……
我是昊天宗百年不遇的天才……
我是……阿銀的丈夫……
我是……唐三的父親……
一個個身份在腦海中閃過,卻都像是鏡花水月,一觸即碎。
他想起了阿銀獻祭時那決絕而溫柔的眼神,心臟猛地一抽,痛得他幾乎要蜷縮起來。
他又想起了那個小小的,固執地不肯認輸的兒子,唐三。
他把他扔在圣魂村,讓他自生自滅,隨后就是找了個理論大師,帶著他自己修煉。
他這個父親,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怎么,想不起來了?”
唐晨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那我來提醒提醒你。你,是昊天宗的弟子,是昊天斗羅!你的武魂,是天下第一器武魂昊天錘!你的背后,站著整個昊天宗!”
“可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
唐晨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一般在唐昊耳邊響起,
“你像個什么東西?一個為了女人就拋棄宗門,連累宗門封山的懦夫,連自己妻子都保護不了的廢物!一個連自己兒子都教不好的蠢貨!”
“你躺在這里,像一條死狗!”
“而你的兒子,你那個好兒子唐三,正在外面,用著你們唐家的名號,屠戮著整個大陸的魂獸,用無數生靈的性命堆砌他的成神之路!”
“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魔鬼!你知不知道!”
“轟!”
唐晨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道天雷,狠狠地劈在唐昊的天靈蓋上。
魔鬼……
屠戮魂獸……
唐三……
唐昊那空洞的眼神瞬間被震驚和難以置信所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