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忙扶住了高類拜下的身子,咂巴了下嘴。
他倒也知道這高類為何如此惶恐,如此緊張,還提著一箱珍貴古籍前來拜訪。
在高類的視角里,他是皇帝的臣子,他還要替一介白身的師兄,給皇帝的閨女送情書。
問題是他還沒有渠道送進去,只能跑到皇帝的兒子家里,讓二殿下替自己給親姐姐送信。
這算什么事?
在高類不知道錦書整日都在眼巴巴想著李志的情況下,還能有此膽子,實在是勇氣可嘉。
李澤岳眼神復雜地將高類拽了起來,隨后自己也坐回座位上。
信是一定要送的,錦書對自己那么好,他總不能這點念想都給姐姐斷了。
至于那李志給自己姐姐送信的原因,又說了些什么……李澤岳并不關心此事。
只要那家伙敢惹錦書傷心,也不過是自己出京至東海之畔,一劍的事。
現在李澤岳在猶豫的……是自己能從此事中得到什么好處。
想讓自己辦事,一箱古籍可不夠。
他,看了身旁一直沒說話的陸瑜一眼。
陸瑜眨了眨眼睛,看著那家伙的表情,瞬間明悟了他的意思。
“這家伙……”
李澤岳清了清嗓子,隨后皺起眉頭,緊盯著高類,道:“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
高類的心一下懸了起來,咬了咬牙道:“殿下,臣知曉。”
“你知曉?
你讓本王,替一個男子,向本王的姐姐送信,你自己說說,這是什么道理?
若非你是朝廷命官,本王現在就砍了你的腦袋,滾吧!”
李澤岳冷哼一聲,將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高類嚇得又跪在了地上,惶恐道:
“殿下,殿下,臣并非這個意思。
當年您在春秋書院時,與師兄相談甚歡,關系甚篤,臣以為……”
“你以為什么,相談甚歡,關系甚篤,便能替他向我姐姐送信?”
李澤岳緊皺著眉頭,一副冷漠的樣子。
“臣……”
高類張了張嘴,卻并未再說出什么話來。
此時,陸瑜悠悠嘆了口氣,起身對李澤岳一禮,開始了他的表演。
“殿下,臣以為,事情可能并非您想的那般,您不必如此動怒。”
“嗯?”
李澤岳發出一聲鼻音,瞥了眼陸瑜。
陸瑜咳嗽了兩聲,道:“臣在此聽了一陣,倒也聽得八九分明白。
您曾與長公主、三殿下游歷春秋書院,結識了高類的師兄李志。
那李志又托高類,想要他向長公主殿下送信。
殿下,臣嘗聽聞,世人皆稱李志為書院小祭酒,想來,也當是一位懷瑾握瑜的讀書人。
其既與長公主殿下有舊,是為好友,相互之間送個信,倒也正常。
您不是也與那小祭酒相識嗎,應當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高類曾說,您與他關系甚篤,想來,品格應當是不錯的。
其人既有品格,又有學問,又和您與長公主乃是舊交,今日既有信送來,應當確是有要是與長公主殿下說明。
您也無非只是將信轉交給長公主殿下的事情,又有何事生氣的呢?”
一旁,跪在地上的高類感激地看了陸瑜一眼。
好兄弟,沒白交。
如此,他又眼巴巴地看向李澤岳,期盼著他的回答。
李澤岳閉上了眼睛,輕嘆口氣,搖了搖頭:
“話雖如此,可長公主到底是到了待嫁的年紀。
宮里如今正為她物色著合適的人家,我此時若是帶著陌生男子的信送給長公主,萬一被父皇母妃發現,他們定勃然大怒。
到那時,我定然逃不了他們的責罰。”
“這……”
陸瑜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么話來,只是為難地看了高類一眼。
“還請殿下相助!”
高類跪在地上,一聽李澤岳的話,一下就急了。
雖然他不知自家大師兄對那位長公主到底什么感情,但信都萬里迢迢讓自己送來了,還讓自己無論如何都要交到長公主手里,總歸不能是普通朋友吧。
這若是自己的信沒送進去,長公主還嫁人了,這不就完蛋了嗎?
想到這里,高類咬了咬牙,膝蓋向前挪了兩步,道:
“還望殿下念著當年在春秋書院的情義,幫我師兄一把,臣感激不盡。
若殿下此次出手相助,臣、臣日后愿聽從殿下調遣,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陸瑜長長嘆了口氣。
又一個大好青年,淪陷了。
李澤岳再次閉上了眼睛,輕輕開口,聲音波瀾不驚:
“高類,你起來吧。”
“殿下……”
高類茫然地看著李澤岳的表情。
“你不必說為本王赴湯蹈火之類的話語,本王只當沒聽見,你也什么都沒說。
這封信,你就放在這里吧,回去告訴你師兄,這件事,是我李澤岳幫的他,他欠我一次。”
李澤岳手指在軟榻的扶手上輕敲著。
高類臉上瞬間涌現出笑意,他從地上站了起來,又對著李澤岳俯身一禮:
“臣剛剛說的什么,自然記在心里,日后臣該如何做,全憑殿下安排。”
李澤岳悠悠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去吧。”
“臣告退。”
高類再行一禮,轉身離開了院子。
留下了陸瑜和大大的書箱。
這時,李澤岳睜開了眼睛,看向身旁一臉無奈的陸瑜。
“老子的演技怎么樣?”
“……”
陸瑜長嘆了口氣,幽怨道:“殿下,這是我新交的朋友。”
“你把他當朋友,他把你當朋友了嗎?
你看,這次還不是求你帶著他來找的我,他一開始就是有目的接近你的。”
李澤岳哼哼道。
陸瑜卻正色地搖了搖頭:“非也,殿下,這次是我主動帶他來的。
我早先就發現他下了值后偶爾會從王府門前晃蕩一圈,也不知在看什么,臣便在前幾天主動詢問了他,這才得知此事。
殿下,經過在翰林院這些日子,我發現,這小子確有大才,當真不愧為春秋書院大祭酒的二弟子,若非殿試時陛下給我走了后門,這狀元,我還當真不一定能爭過這家伙。
要不然,我閑的沒事把他往府上帶做什么。
這小子代表的是春秋書院年輕一代在朝中的力量,應當代表書院未來的發展方向,不可忽視。我本想先讓您和他接觸接觸,再徐徐圖之,沒想到您那么猴急,直接算計的人家納頭便拜了……”
李澤岳笑著聳了聳肩,伸手從茶桌上拿起了那封書信。
“錦書親啟。”
看著上面那四個大字,李澤岳只覺得心里癢癢的。
要不要偷偷打開看看呢,反正以十三衙門造假的技術,還能再把信封完美地封上。
他是真想知道那家伙給自家姐姐寫的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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