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說一換十,一換八的時候,我都遇見過…”
......
也不怪大伙興奮過度,在此之前,他們從沒想過,原來還有不出兵就打擊敵人的辦法。這太符合傳說里頭“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形象了,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仿佛是孫武在世,諸葛重生。
“眼下市面上,一兩金子能換幾兩銀子?一直是這樣么?大概多長時間變化一次?”朱重九側著耳朵聽了一會兒,敲敲桌案,把話頭拉回正題。
“不一定…”內務處主事張松對此頗有研究,從座位上站起來,拱著手回應,“眼下咱淮揚差不多剛好是一兌十一,湖廣那邊大概能到一兌十二。但廣州路和泉州路等地,因為海商云集,金價反而要低得多。一兌十、一兌九都有可能。”
“那為什么沒人到廣州和泉州拿銀子換金子?”朱重九聽得奇怪,忍不住低聲追問。
他記得在準備制幣之初,張松就跟自己提醒過銀價的波動問題。自己之所以在銀元之上加鑄了金元,也是為了穩定貨幣而打算。誰料實際操作起來,依舊沒能完全將問題解決掉,至少把金幣買回去重新回爐這一招,讓大伙都始料未及。
“啟稟主公,微臣以為,原因至少有三…”張松雖然以前在蒙元那邊是個大貪官,但無論智力還是反應速度,卻都屬于一流水準。稍作斟酌,便條理清楚第給出了答案,“第一,金銀比價波動不定,除非事先有準備,否則未必來得及。第二,便是因為路途上不安全,官府、綠林都得打點,得不償失。第三,就是泉州、廣州的貿易,事實上都被當地的大戶把持。外人一頭扎進去,輕則賠得血本無歸,重則連命都會丟掉…”
“你是說泉州的蒲家和廣州的麻家?”朱重九的眉頭跳了跳,雙目中快速閃過一道寒光。
“正是…”張松又拱了下手,大聲回應。“事實上,這兩家都是色目人,非我族類。蒙元朝廷只管讓他們包稅,從沒管過他們在地方上如何胡作非為。”
“嗯……!”朱重九點點頭,低聲沉吟。關于泉州蒲家和廣州麻家壟斷海貿的事情,他曾經多次從沈萬三嘴里聽說過。大總管府之所以冒險將線膛炮賣給沈萬三,打得也是讓沈家去牽制泉州蒲壽庚家族的主意。但從目前的結果上看,沈家的發展重點,顯然不是跟蒲家爭奪海上貿易路線上,而是全力經營三佛齊,試圖海上立國。所以將來對付蒲、麻兩家的事情,依舊得由淮揚大總管府自己親力而為。
正沉吟間,卻見逯魯曾站了起來,大聲說道:“主公,老臣以為,即便有人大肆收購金元,我淮揚依舊不能停止鑄造。一則,主公此舉所謀甚遠,不能半途而廢。二來,以眼下的金銀兌換比,咱們大總管府會吃一些虧。但銀價不可能永遠這么低,只要它慢慢高起來,就能保證收支平衡…”
“善公所甚是…”朱重九笑著揮揮手,示意逯魯曾坐著說話。“不過.....”
迅速將目光轉向于常林,他低聲問道:“戶局所存的金錠還多么?假使鑄造金元一直像現在這種賠法,還能支撐多久?”
“這......?”于常林低下頭,想了好一陣兒,才給出答案,“啟稟主公,戶部存金甚足。假使金銀兌換比一直不變,至少也能支撐個三五個月乃至一整年。只是如此一來,其他方面的支出恐怕就會受到影響。畢竟只有今年下半年我淮揚沒大肆向外用兵,而往年卻無一日不聞戰鼓之聲…”
“嗯………”眾人聞聽,幾乎同時低聲沉吟。
淮安軍兵鋒之利,堪稱天下無雙。但淮安軍打仗時的開銷,恐怕也是天下第一。所以大伙必須居安思危,存在足夠的錢糧備戰。而不是稀里糊涂地就把老本兒都花在別的地方。
“嗯…”中兵參軍劉伯溫,也低聲沉吟。但是抬頭看了看眾人的氣色,他又咬著牙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給咽回了肚子里。道不同不相為謀,自己去年一時沒忍住,明珠暗投。雖然再想抽身已經來不及,但至少可以學一學當年的徐庶,終身不為曹阿瞞再獻一謀。
“伯溫,你可有良策教我?”朱重九很敏銳地看到了劉伯溫的神色變化,主動向他咨詢。
“微臣,微臣沒有,微臣不通此道,所以不敢妄誤國…”劉伯溫的臉色瞬息數變,但最終還是決定不繼續跟大伙“同流合污”。
“不妨,咱們這里,向來不會因而罪人…”朱重九擺擺手,和顏悅色地開解。“你慢慢想,什么時候有了辦法,隨時可以說出來。哪怕說錯了,也沒人會追究。”
劉伯溫聞聽此,心里又是一陣波濤洶涌。憑實而論,朱重九對他的確不薄。即便當年他拒絕了大總管府的招募,對方依舊待之以禮,甚至主動拿出錢財,資助他在揚州開辦書院,傳播先賢之學。
而在他決定加入大總管府之后,朱重九待他更是親厚有加。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把他提拔到了參謀本部中第二高的位置,僅僅低于老榜眼逯魯曾。
只是私恩歸私恩,朱重九的治國理念,卻跟他的想法格格不入。最初之時,他還一廂情愿地以為,自己可以與章溢等人聯起手來,將主公拉回正途。卻萬萬沒有料到,大伙都低估了朱重九的固執。雖然表面上他仿佛從諫如流,實際上,此人一直在他選定的邪路上加速狂奔,任大伙都筋疲力竭,甚至粉身碎骨,也不可能令他偏離一絲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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