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赴會(下三)
“真的。”丁德興立刻轉怒為喜,大聲求證。
劉伯溫捋了捋頦下短須,含笑不語。
“那丁某就愿意替大總管執戈。”丁德興雙手抱拳,長揖及地,“先前末將出無狀,還請劉參軍不要怪罪,待回頭殺了脫脫狗賊,無論是打是罰,只要參軍提出來,末將都甘之如飴。”
“丁將軍說笑了,下官初來乍到,還請丁將軍多多看顧才是。”劉伯溫連忙還了個平揖,笑呵呵地回應。
二人原本也沒什么矛盾,誤會一揭開,關系反而顯得親近了數分,當即,丁德興就從劉伯溫手里接了將令,然后去做出發準備,第二天一大早,則與傅有德、陳德、馮國用的弟弟馮勝等人一道,登上朱重九的座艦,沿著運河朝徐州進發。
早春的風多少有些料峭,但沿著運河兩岸,卻已經露出了勃勃生機,復蘇的麥苗,像錦緞一般四下鋪將開去,無邊無際,而零星的油菜花田,則成了點綴于錦緞上的刺繡,在朝陽下流光溢彩,絢麗奪目。
兩淮土地珍貴,所以田埂地頭也從不會空下來,種滿了高高大大的桑樹,偶爾有采桑女提著籃子在樹影間穿過,則引得無數田間勞作的漢子紛紛直腰眺望,或調笑幾句,或俚歌應答,聲音起起伏伏,余韻繞梁。
去年臘月時剛剛結束的那場曠日持久的大戰,曾經給淮揚三地帶來過巨大的壓力,但與此同時,也令三地的人心迅速凝聚成團,韃子來了,大伙將失去眼下所擁有的一切,重新成為朝不保夕的四等奴隸,這是所有村夫村婦,市井百姓的共同認識,而士紳們雖然依舊懷念著日漸失去的特權,卻也清醒地意識到,朱屠戶只是讓大伙損失了點兒財產和面子,但蒙古朝廷,卻是直接要命,兩相比較,該站在誰那邊,根本不用去想。
所以至正十四年這個春天,是淮揚建政以來,最安穩的一個春天,暗中給大總管府添堵的士紳明顯地減少了,重新安頓下來,看到了生存希望的百姓則越來越多,而那些最早從新政中獲得了利益的工匠、學徒,小商小販,還有作坊主、淮揚商號的各級股東和雇員們,則以更積極的態度,投入到各自的本職工作當中,更緊密的,將自己的未來跟大總管府聯系在了一起,福禍與共。
當大家伙的力氣不知不覺中使在了共同方向的時候,帶來的變化可謂日新月異,大量的新式作坊,沿河淮河東岸,幾乎以每兩三天一座的速度,拔地而起,高聳入云的水車,則成了這些作坊最明顯的標志,這個時空遠比朱大鵬所在時空充沛的淮河水,則推動水車,給各家作坊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免費勞力,淮河與運河之間那些大大小小的溝渠,則成為一條條流淌著真金白銀的水道,將作坊里的成品、半成品用小船拉出來,送到運河沿岸的大城市銷售,再將收益和各種原材料用小船送到淮河,送到各家作坊內,成為新一輪的財富。
新作坊的增多,自然需要更多的勞力,隨著一批接一批的勞力進入作坊,憑借雙手養家糊口,令各級官府頭疼的災民數量也迅速減少,而隨著徐州、宿州等地的洪水退走,無主土地重新分配,一些留戀故園的百姓,也開始成群結隊返鄉,當他們在各級官府和退役傷兵的全力支持下,重新朝大地撒下種子之后,可以預見,到夏糧入庫之時,困擾了淮揚各地兩年之久的缺糧問題,也將大大的緩解。
除了少數跟淮安軍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家伙,運河兩岸,幾乎所有人都在春風里忙碌著,幾乎所有人心里都充滿了希望,而這個時空的百姓,也比朱大鵬所在時空的百姓單純的多,顧不上做什么‘全世界都欠了我錢’的小清新,也干不出來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惡心事情,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都清醒地知道,眼前這難得的安寧是誰帶來的,是誰讓自己在陷入了絕境之后,又重新看到了希望,所以當朱重九的座艦與另外四艘擔任護衛的戰艦從運河上疾馳而過,所有正在河岸附近勞碌的人,都自動停下了手中正在忙活的事情,沖著戰艦躬身的躬身,作揖的作揖,甚至還有一些膽子大的少年,沿著河畔奔跑著朝座艦揮手,大聲歡呼,“大總管,大總管威武,大總管多福多壽,百戰百勝。”
“大總管,大總管威武,大總管多福多壽,百戰百勝。”有人帶頭,自然有人扯開了嗓子響應,很快,祝福聲就連成了片,老百姓們不懂什么華麗的詞藻,卻知道自己的未來該押在誰身上,大總管多福多壽,則可以鎮著那些鄉紳們,讓他們不至于再得意忘形,而大總管百戰百勝,就意味著朝廷的軍隊和官吏永遠都回不來了,永遠不會將他們的好日子再度奪走。
“大總管,大總管威武,大總管多福多壽,百戰百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