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無形的大手,就在狂風暴雨般的金屬撞擊聲之后,悄悄地鎖住了觀戰者的喉嚨,令他們無法呼吸,無法移動,甚至連眼皮都無法合攏,就在浙軍上下,都以為自己即將被活活憋死的時候,金鐵交鳴聲猛地加劇到了,隨即嘎然而止,左側的粉紅色云團四分五裂,變成無數股泥鰍,倒折而回,右側的云團,則被拉成一條粉紅色的蛟龍,張牙舞爪,威風凜凜。
“阿卜,,。”“阿卜,,。”潰散的“泥鰍”們一邊策馬逃命,一邊在嘴里發出絕望的呼喊,仿佛靈魂都已經破碎,只剩下了一具腐朽的身軀。
粉紅色的蛟龍,則緊緊追在他們身后,遇到稍微大的一團泥鰍,就張開嘴巴,一口咬成碎片,然后再追上另外一團,露出鋒利的鋼牙。
“阿卜,,。”“阿卜,,。”董摶霄的身側,也有人嘴里發出絕望的呼喊,雙手抱著腦袋蹲在地上,淚流滿臉,(注1)
是蒙古人,蒙古鐵騎敗了,蒙古鐵騎被淮安蟊賊迎面撞了個粉碎。
到了此刻,董家軍上下,才忽然意識到,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對,潰散成了一群泥鰍的,竟然是百戰百勝,威名持續了幾代人的蒙古鐵騎,而勝利者,卻是去年三月才獲得了大批戰馬,以往從沒有出戰記錄的淮安新兵,雖然,雙方再遭遇之前,他們已經和毛葫蘆兵打過了一場,雖然,他們的總人數,還不到蒙古鐵騎的一半兒。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董摶霄和他身邊的幕僚們拼命眨巴眼睛,努力認清事實的當口,淮安騎兵的隊伍中當中,忽然又響起了一陣激越的喇叭聲,“嘀嘀,噠噠,滴滴嗒嗒嗒,,。”
正在追亡逐北的蛟龍,猛地來了個大回頭,放棄對泥鰍們的追殺,朝著距離自己最近,茫然不知所措的董家軍弩手和炮手們沖了過去,刀砍馬踏,掀起一團團血浪。
那些弩手和炮手們,一直被用來遠程作戰,很多人連腰刀都沒配,怎么可能擋得住騎兵的沖殺,嘴里亂紛紛發出一陣慘叫,調轉身形,朝著浙軍的本陣亡命狂奔,將造價高昂的弩車、炮車,以及各類攻城器械,統統拋棄不顧。
淮安軍的騎兵則追著他們的腳步,滾滾而來,一邊沖殺,一邊調整自己的隊形,他們明明可以沖得更快,但是他們卻耐心地壓制著自己的馬速,始終不肯將潰兵徹底沖垮,他們的目光早已超越了潰兵的頭頂,如無數道閃電般,落在了董摶霄的帥旗之下。
“督戰隊,上前,無差別射殺。”感覺到淮安騎兵身上濃重的殺氣,董摶霄猛地清醒過來,大聲斷喝,培養一個合格的弩炮手花費不菲,培養一個合格的火炮手更是造價千金,然而,比起中軍被沖垮的后果,這點兒代價微不足道。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凄厲的牛角號聲在帥旗附近響起,千余平端著擎張弩的督戰隊越眾而出,對準潰退回來的自家袍澤,毫不猶豫地扣動的扳機。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雪亮的弩箭,在半空中橫著掃出一道閃電,正在倉惶逃命的弩手和炮手們,被攔腰射了個正著,一個個睜大了絕望的眼睛,搖搖晃晃,搖搖晃晃,如雨中的芭蕉,鮮血如噴泉般從他們的軀干上疾射而出,組成一道道猩紅色高墻。
殺伐果斷的董摶霄,根本不會被如此慘烈的景象觸動,趁著淮安軍騎兵受驚減速的瞬間,再度揮動令旗,“探馬赤軍,左前二十步,結長矛陣,擋住騎兵,擋住淮賊騎兵。”
“探馬赤軍,左前二十步,結長矛陣,擋住騎兵,擋住淮賊騎兵。”
“探馬赤軍,左前二十步,結長矛陣,擋住騎兵,擋住淮賊騎兵。”
董摶霄身邊的親兵們,伸長脖子,一遍遍地大喊,蒙古兵敗了,但是大帥手里還有探馬赤軍,同樣是百戰百勝,同樣擁有持續了幾代的不敗美名。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在嘈雜的牛角號和戰鼓聲中,探馬赤軍開始快速移動,跟在弩手們身后,組成一道龐大的長矛陣,以步對騎,長矛密集陣列與弓弩配合,是最佳選擇,只要長矛陣不垮,對手就甭想再向前推進一步。
“嗚嗚嗚哇哇,嗚嗚哇哇,嗚嗚哇哇”仿佛故意與浙軍做對,先前在旁邊看熱鬧的方家軍中,也傳出了一陣充滿海腥味道的螺號聲響。
青黑色的軍陣,再度開始向前移動,飛舞的旌旗,遮天蔽日。
注1:元末,駐扎在各地的蒙古兵早已腐朽不堪,遇到順風仗則趁火打劫,為禍地方,遇到硬仗,則掉頭逃命,沖擊自家本陣,而蒙元朝廷從塞外召集的兵馬,則被劉福通,張士誠等人消耗殆盡,導致蒙元朝廷在后期,完全依靠王保保等人手中的私兵才能維持,朝政也逐漸落于這些軍閥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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