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右丞脫脫突然暴怒,抬起腿,一腳把李漢卿踹了個大馬趴,這個漢人,這個漢人沒安好心,他居然想挑撥自己造反,挑撥蒙古人互相殺得血流成河,他該死,罪該萬死,自己必須親手剝了他的皮。
然而,當看到李漢卿痛苦地捂著肚子,在雪地上翻滾的模樣,右丞脫脫又瞬間恢復了冷靜,李四是對的,如果自己被哈麻、雪雪這一干奸賊斗倒了,也先帖木兒他們,肯定要被清算,肯定一個都活不成,這不是同族和異族的問題,這是最基本最普通不過的權斗,勝者接收一切,敗者將一無所有,包括性命,燕帖木兒,伯顏,從沒給對手留過翻本的機會,自己當年也沒對伯顏一系的人馬留過情,假如哪天輪到自己倒下,結果不會有任何差別。
“把他扶起來。”鐵青著臉,脫脫沖著自己的親兵們命令,隨即,又咬了咬牙,翻身下馬,向前走了幾步,親自拉住了李漢卿的胳膊,“剛才的話,不準再說,再說,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聽明白了。”
“大人,小的,小的對大人之心,猶如這四下里的雪地一般”李四疼得臉色煞白,像般彎著腰,喃喃自辯。
聽了他的話,脫脫愈覺得心中負疚,推開一名親兵,將此人的左胳膊自己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我知道你的忠心,我,我剛才那一腳,剛才那一腳,實在是氣昏了頭,李四,先前的話你不要再說了,必須給我爛在肚子里,我,我當年跟陛下之間,就跟現在你跟我之間一樣,都是拿對方當自己的親人,親生兄弟。”
說到這兒,他忽然覺得一陣凄涼,眼睛里不由得涌起了幾點淚光,住在皇宮里的人,哪會有什么兄弟,換了自己住在里邊,恐怕也是一樣,有一個重臣手握幾十萬大軍,朝廷里邊還黨羽遍地,試問哪個做皇上的,能真正覺得安心,寡人,寡人,他們漢人的詞匯真豐富,當了皇帝的人,可不就是不能有朋友么。
“皇帝眼里之中,哪會有什么兄弟。”兵部侍郎李漢卿佝僂著腰,咬牙切齒,“他連遠在千里之外的孛羅不花都不放心,你現在兵權相權掌握”
“閉嘴。”脫脫猛地回過頭,眼睛對著李漢卿的眼睛,“不準說,我不準你再說,我可以不做右丞,不握兵權,但我不會再讓大都城內血流成河,你聽清楚了,我脫脫的刀上,絕不會再染蒙古人的血。”
“好,好,好。”兵部侍郎李漢卿一把推開脫脫,大步向后退,“好一個忠心耿耿的賢相脫脫,小四佩服,小四佩服得五體投地,但是,大人.,,,,,”
仿佛豁出去了一般,他冷笑著追問,“大人,你刀上不愿意染同族的血,哪天哈麻、月闊察兒他們得到了機會,他們會在乎你的血么。”
“你。”脫脫無法回答李漢卿的話,只覺得自己的心往下沉,以閃電般的度往下沉,一直沉入十八層地獄。
“我不會給他們機會。”仿佛在說給李漢卿等人聽,又好像在給自己打氣,他咬著牙,信誓旦旦地回應,“你放心,我不會給任何人的機會,天下已經夠亂了,那些造反的家伙,正等著我們蒙古人再來一次自相殘殺,我不會給他們,不會給他們機會,不會給任何人。”
沒想到脫脫固執到如此地步,李漢卿愣愣地看著此人,像不認識般看著,半晌,才抹掉了嘴角上血跡,對著頭頂上的天空吐出一股濃烈的白煙,“好,好,你說怎樣,就怎么樣,反正小四這條命是你的,你要雙手送出去,小四等著那一天到來便是。”
“你等不到,永遠等不到。”明白李漢卿對自己的一番苦心,,右丞脫脫咧了下嘴巴,用力搖頭,“你剛才也說過,本相手里,握著三十萬大軍,還有上百門火炮,只要這支兵馬掌握在本相手里,任何人就動咱們不得。”
“陛下讓小四替您督辦糧草,明顯是在催您出征。”李漢卿看了脫脫一眼,苦笑著搖頭,對方固執己見,作為仆從,自己只能陪著他一條道走到黑,雖然,這條路的盡頭,可能就是萬丈深淵。
“出征就出征。”脫脫鼻孔里噴出兩股白煙,賭氣般說道,“你以為本相只是在等你的火炮么,本相是在努力將來自不同地方的各族勇士,捏合在一起,如今他們已經在一起訓練的四個多月了,早已有了與紅巾賊一戰的實力,只待開了春運河解凍,咱們就立刻拔營向南,本相就不信,那朱屠戶憑著一群流寇,能接下本相這全力一擊。”
三十萬精銳,上百門火炮,并且其中還有五十余門,射程和威力都遠過對方的重炮,在脫脫的率領下,李漢卿的確看不出自己這方有什么失敗的可能,然而,勝負的關鍵,往往不在戰場之上,在朝中不穩的情況下貿然領兵出擊,絕對不是什么明智的選擇。
想到這兒,他又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勸道,“沙場爭雄,大人當然不會畏懼那個朱屠戶,可大人此刻離開中樞,豈不是更給了哈麻等賊機會,萬一戰事一時半會兒無法結束,而哈麻等人又在陛下面前進讒”
“我會讓我弟也先帖木兒,還有平章政事汝中柏看著他們。”右丞脫脫猶豫了一下,迅給出答案,“也先帖木兒有勇,汝中柏有謀,他們二人聯手,哈麻等奸佞,諒也翻不出什么風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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