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兒將檀木折扇遞至劉馳馳手中,謂道:
“這是柳先生帶來的。”
劉馳馳一看即已明白,抬頭道:
“難怪先生敢只身一人前來殷府,原來手中有人,料定我們不敢唐突對待。”
柳千機搖首笑對:
“殷家乃大唐治下數得上名號的殷富之家,槽運所到之處,皆有殷氏字號。傳商幾代,家學淵源,哪會有唐突待客的道理。”
劉馳馳明了此番是遇上對手了,此人來前已然全盤了解了殷家的家底。另外此人善辯,反應之快,口舌之強,不愧為黃巢帳下的第一軍師。
他跟甜兒迅速對視一眼,直接問道:
“那先生可否答復在下,何時能放十六他們回來?”
柳千機聞,猶自撥弄著茶盞,不急不慢道:
“那要看兩位是否有審時度勢之能了。”
劉馳馳近前一步。
“柳先生什么意思?”
柳千機這才放下手中茶盞,顧左右道:
“能否借個僻靜處說話?”
......
花廳,殷十六素來觀花賞魚之所,一面臨水,一面種花,墻上掛著他最喜的江南絹布紙鳶。
柳千機背手凝視良久,感喟道:
“想不到十六爺也有如此童趣。”
劉馳馳無心跟他閑話,徑直道:
“此處僻靜,柳先生有話盡可以直說了。”
柳千機這才慢而轉身,正色道:
“當下世道情形就不需我多了,想必各位知道。我沖天大將軍奉天運所指,集民義之所向,行拯世救民之事,揭竿而起則勢在必然。”
劉馳馳微皺眉道:
“然后呢?”
柳千機接而眉目一肅道:
“曹州即是我起事之地。我大將軍鹽商出身,坐擁中土之利,有號令萬鈞人馬之威嚴。只要諸位公子愿效一臂之力,我大將軍當愿意和各位共當天下。”
廳內頓時聲音嘎止,默然中一陣靜寂。
默余微低著首,面部肌肉緊繃得幾欲僵硬,右臂已于瞬息間悄悄隆起。
劉馳馳見狀,上前一步擋于默余面前道:
“以黃大將軍之威嚴,何須我們幾人區區薄力?”
柳千機微是搖頭道:
“非也。李唐江山,已逾時兩百年間,土地廣袤,勢力盤結,非一時之功就可攻克下來,此事定當論長遠,所以久耗之兵力財力絕不止是小數目。”
劉馳馳一本正經問道:
“聽聞黃大將軍起事前已經營私鹽生意多年,富有敵國之勢,難道所積財富不足以當其大事?”
柳千機搖頭道:
“遠有大秦陳勝吳廣之眾大澤鄉起事,近有咸通年間龐勛桂州戍兵作亂,均因貧瘠所致,窮苦當道,不得已才揭竿而起。試問結果如何?維系百日不足,皆都呈土崩瓦解之勢了。所以,貧瘠之軍不足以起事。一幫泥腿無用之兵,食不果腹,抗鋤鐮起事,實為烏合之眾,不能堪之大任。就是這個道理了。”
一番道理,說得劉馳馳心有戚戚,想不到唐世竟有這般神人,能將歷代以來農民起義的敗局分析得如此透徹,鞭辟入里。
劉馳馳險些要給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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