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時的悟門可以安靜得如同一盞如豆的火苗。
素手在宣紙堆里有條不紊地整理。月光斜進殿里,在她已經泛著青的腦袋上留下一個溫暈。
眼前這幅靜謐教閣樓上的他發了好一會兒的呆,直到一團朔風撲進來,紛亂了他跟前的經書。
“怎么了?”悟門從閣樓的入口探頭問道。
她一定是聽到他手忙腳亂整理經書的聲音。
“沒事,就是風把書弄亂了。”他抱歉地一笑。
“哦”悟門回頭要下樓。
“悟門!”他叫住她。
“什么?”
“看得有些困,聊一會吧。”
悟門考慮了一下,“好吧。”
悟門爬上了閣樓,素素地在他對面坐下。
她四顧下一閣樓的書,擔憂的問他:“你這得翻到什么時候啊,這么多。”
他無可奈何地笑笑。
“我知道這的確是難事,但怎么辦呢,沒有其他線索,只好在方丈生前的經書里找了。”
“要不要我幫你?”她也替他著急。
“不用了,你自己還有那么多晾干的經書要整理。”他撇了一眼樓下。
“對了,你剛才在樓下整理經書時嘴里念叨的哪部經文?”
“那哪里是經文。”悟門道:“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方丈大師最后教我的八句真,是他老人家自己作的一首佛偈。”
“你念來聽聽啊。”
劉馳馳就是想看看她那默念時候素凈美好的樣子。
悟門不知他的意思,便一副虔誠面容秀口輕啟背道:
“身若出泥蓮,
心為一念花;
長生為佛座
不沾塵俗下。
世事難離舍,
只逐名與利;
萬般無雋永,
唯有長守護。”
“心若出泥蓮,心為一念花......”劉馳馳跟從著悟門誦讀了一遍。
佛偈的意思很明顯,教世人放下塵世名利追逐,修煉身心,最終達到守璞歸真。
他突然扭頭問她:
“能抄錄一份給我嗎,我也想參研一下。”
“嗯。”
悟門隨手鋪上宣紙,提筆沾墨,一手娟秀的唐隸躍然紙上。
寫完遞與他,他看過一遍放進袖袍。
悟門問:“這張禪偈能幫上你的忙嗎?”
“現在我還沒有參透,或許有吧,回去得空細細參研吧。”
悟門看著他一陣感慨:
“無論怎樣,我都不希望我佛舍利落入利欲者之手,為那幫權利熏心者所利用,阿彌陀佛,希望佛祖保我寺之太平,毋染血光之災。”
“放心吧,有我在,絕不會讓那些覬覦者得逞”劉馳馳一時心潮涌動。
“嗯”悟門眼里閃動著淚光“我相信,這也是方丈大師所希望的。”
夜意深重的山林,靜謐在無垠山色中。
這滿山浸染的墨色中,只有這山腹的法門禪寺才依稀透出些燈火的光亮。
劉馳馳立在窗前,看向那飛檐重疊的遠處,那里除了多于別處的燈光,還有人影重重。
“那里便是那田令孜大總領的下榻之處嗎?”
悟門并排隨他望去。
“對,那里原是住持大師的禪房,現已改作宮里來人下榻的寓所。”
“燈火通明啊。”
“聽說他此行光是護衛就有五六十名,這還不含其他隨行人員,能不熱鬧嗎。”
“哦,其他隨行人員?會是哪些人?”
“不清楚,你知道以我在這寺中的身份是接觸不到的。”悟門怏怏道。
“不礙事,他們初到此處,周邊皆不熟悉,我先去探一探。
“你要去探他們?”
“嗯!”
“不要,那里守衛重重、警戒森嚴,危險......”
“不用擔心,丫頭。”
說此話時,他已騰空而出,腳步輕踏屋瓦,身形已騰去好遠。
“喂,你叫我什么,說什么話都不聽。”悟門只有在原地跺腳。
......
劉馳馳阻不住自己的好奇,什么風連續刮來了幾個大人物,連唐末第一權宦也跟他住進同一座寺院里。
幾個騰身來回,他已落于主持禪房對面的屋頂。
更敲三更,院里守衛三兩慵懶,互倚著犯困。
不能怪他們,這遠離人煙方外之地的密林古剎,本就無甚人煙,又能有什么意外呢。
一陣寒風掃過,他們豎了豎軍衣的領口,卻不知,隨風飄過去的還有一個黑色的人影。
他機敏無聲地竄出去,然后夜貓般伏于對面的屋脊。
剛伏下,院門“吱嘎”一響,直驚動得幾個打盹的守衛警覺地站起來,手扶佩刀,一臉緊張。
進來的黑袍武官劉馳馳竟然認得,翊麾校尉唐梟!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