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隨即各自移開的目光。
“加快行軍,只要一天就可以兵臨城下了吧?”山碧空說。
“不,我們在這里等。今天的草原上不會再有人幫助帕蘇爾家,讓那些脆弱的孩子們蜷縮在北都城里驚恐吧,他們正在拼命地磨刀,喂飽他們的戰馬等待我們出現在城外。那我們就慢一些,再慢一些,他們一天不見到我們,就有一天的心急。我知道他們已經快要忍不住了,恐懼和等待會把年輕人磨成膽怯的旅鼠。”
山碧空點了點頭:“狼主對于攻心,真是有學問。”
“我不懂什么攻心,我甚至看不懂戰書。不過我懂得這二十多年來的艱辛,我要一點一點地都報答在郭勒爾的兒子們身上。”
隨即他笑了起來,他臉上的皺紋像是枯木的皺紋扭曲起來:“不過,我的心里也很急。我的外孫們,我從未相見的外孫們啊,讓我看看你們是否長大了!”
這時候從他們所在的高地上看下去,是一片平攤的山谷,成百上千的柱子被樹立在那里,一眼望不到邊,每一根柱子上都高吊著戰死的尸體。**著上身的戰士們大聲的呼吼,他們的巨狼以強勁有力的后腿跳躍起來,去撕咬那些已經僵硬的骨肉。空氣中浮動著野獸的騷味和鮮血的腥氣,初升的太陽照在巨狼的背上,長毛暈出黃金一樣的光。
山碧空沉默著看了許久,忽然覺得驚懼像
sm.Ъiqiku.Πet是一個水泡從水底浮起那樣幽幽地穿過后腦,他強忍住沒有動。
[歷史]
以東6的紀年算,胤成帝四年秋,流浪在北荒雪原中長達二十余年的狼群踏著腥風回來了。
朔北部主君樓炎·蒙勒火兒·斡爾寒和他的白狼團自從敗于青陽部之后,就一直遠避于貧瘠的北方,即使朔北部的族人也不知道自己的狼主在哪里,代替蒙勒火兒管理朔北部牧民的是他的兒子呼都魯汗。
北方的冰雪荒原是人跡罕至的地方,休無止的北風在天空中旋轉咆哮,大地平坦荒蕪。那里每年有一半時間為冰雪所覆蓋,只分溫寒兩個季節,溫季還有耐寒的野草,寒季則只有石頭上的苔蘚地衣,披著長毛的牦牛和雪羚羊就是靠著這些食物渡過寒冬。幾乎沒有牧民敢于深入那片土地,而蒙勒火兒和他的戰士們帶著戰敗的恥辱,一頭扎進了北方的風雪,再沒有回來。
族人們猜測狼主只是想找個地方埋葬自己。
可是蒙勒火兒沒有死,他和他的三千多頭巨狼,三千多名狼背上的武士在那里繁衍生息。人們能在他偶爾返回草原掠奪的時候見到他,他并不掠奪牛羊和駿馬,蒙勒火兒不需要,他只是需要女人。他手下野獸一樣的戰士會在一夜之間沖進一個牧民的寨子里,強暴所有的女人,從十歲的幼女到行動蹣跚的老婦,而在十個月之后,這支經受了屈辱的牧民隊伍迎來了大批新生嬰兒的時候,騎著狼的武士們就循著氣味回來了。他們搶走所有的嬰兒,依照模糊的回憶分辨這些孩子的母親,以便找到自己的孩子。牧民的男人們一律被殺光,因為這些孩子中有些或許流著牧民的血,因此不能留下任何一個可能的父親,從此這個孩子只屬于朔北部的狼群。m.biqikμ.nět
還沒有生產的女人,他們有時會剖開她的肚子挖走嬰兒,不顧母親和孩子的死活。
這樣的殘暴令人指,于是接壤北荒的草原一帶,一般的牧民也不敢靠近了。
草原上的人們敬畏著這位蒼老而兇殘的狼主,可是沒有辦法。即便北都城的大君也對此保持沉默,沒有任何一次討伐他的岳父。時間在緩慢地流逝,蒙勒火兒和任何人一樣慢慢地老去,有人已經在心懷僥幸地猜測這位威震北方的狼主其實已經死了,剩下的不過是漸漸凋零的狼騎兵過著強盜一樣的生活。
可是蒙勒火兒終于回來了,在青陽大君呂嵩·郭勒爾·帕蘇爾去世不到一年之后。
九月第一場雪落下之前,白狼團匯集了呼都魯汗率領的朔北部騎兵,推進到北都城下,把蒼狼的旗幟插在土地里,正式向青陽宣戰。
這場戰爭在東6的史書中被稱為“豹狼之亂”,呂氏帕蘇爾家的豹子和樓氏斡爾寒家族的狼,這對草原上的死敵再次爪牙交錯,惡狠狠地要咬斷對方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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