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寒:“怎么?”
“鍋鍋,球球,二二……”小男孩覺得語有點難以確切表達自己的想法,掰著手指頭數了數。
“擔心他們留在那邊無聊?”
男孩點頭。
朔寒安靜了一會兒,月光下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半睜著,是一貫漫不經心的表情,但是又莫名顯得很溫柔。
他摸了摸小男孩的頭:“你啊。”
即使什么都不記得了,惦記著的東西卻一個沒忘。
即使不再做家長了,也會下意識記掛著家里的小孩。即使睡得迷迷糊糊了,還要記得把懷抱給空出來等他。
也還記得要擁住他。
“不早了,睡了。”朔寒現在已經可以熟練地熱牛奶了,那個睡前故事仍然沒有講完,每天都會多講一點。
沒過多久,窩在曾經的床上,小男孩的鼻翼翕合著,很快陷入沉睡中,果然又在睡夢中下意識伸手來抱他。
小雪豹蜷在男孩懷里,閉著眼睛,無心睡眠。
靜謐的室內,月色溫柔得流淌,就在這時,突然有如夢話一樣軟糯的聲音響起:
“……團團。”
小雪豹的耳朵一動。
“雪,唔,我叫你雪團……好不好?”
這家伙都在說些什么啊。
小雪豹再也睡不著了,伸爪按在男孩的唇邊,灰藍色的瞳孔怔怔地看他。
但小男孩的呼吸依然是均勻平穩的——還在睡覺,看來是夢話。
之后他就沒有再說夢話了,顯然是進入了更深的睡眠里。
小雪豹安靜了一會兒。
又是一會兒。
小小的幼崽掙開男孩的懷抱,在他枕邊端坐著,有點泄氣挫敗又無可奈何地注視了他一會。
朔寒其實一點也不怕顧與眠變不回去。
五歲也好,四歲也好,他可以陪著他長大。
以前的記憶顧與眠忘了,那就讓朔寒一個人記得。他會記得很牢,等到他長大的那天講給他聽。
無論重來多少次,朔寒都一定會讓顧與眠再次喜歡上他。
……他唯一害怕的,是顧與眠離開。
即使那對顧與眠來說,算得上是件好事——可以回到故鄉,回到親人的身邊。
但那是朔寒所到不了的地方。
他想攥住顧與眠的手,他知道這個想法很自私,但他的確是這么想的。
但是,如果顧與眠一定要走——
雪豹幼崽遲疑了一會兒,一爪按著男孩的額頭,垂下頭在他耳邊輕輕出聲:
“……唧。”
平時成年顧與眠在的時候,小雪豹是死活也不會出聲的,奶聲奶氣的幼崽聲音太有**份了,但現在又不一樣。
小雪豹仿佛打開了話匣子,在熟睡的男孩耳邊呼喚了一聲又一聲,竟然像是在絮絮叨叨叮囑著。
事實也的確是在叮囑。
對著這個來之不易的小寶貝。
認真的,別扭的,蠻不講理卻又溫柔的,講了一句又一句說不完的話。
比如。
“不要早戀,男孩女孩都不行。我會吃醋。”
“也不要跟別的毛絨絨走得太近。”
“你必須平安地長大。”
又比如。
“我在很久以后的未來等你。”
“……我愛你。”
“如果以后遇見了一只脾氣不太好的小雪豹,一定要記得帶它回家。”
有風吹過。
最后一句說完,室內陷入了一片柔軟的靜謐中,熟睡著的小男孩周身籠上一層白光。
小雪豹的眼神變得無措。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真的事到臨頭也不能接受……
“……”
“……”
“不要走……”
“什么不要走,我能走去哪里?”顧與眠打了個哈欠,伸手推了推緊緊擁著自己的大男人,沒推動。
顧與眠無奈道:“……還睡不睡覺了?”
朔寒:“?”
他看著顧與眠。
清雋俊秀的人類青年,淺褐色的眼睛迷迷糊糊,睡意朦朧地也在看他。
變回來了。
變回來了???
同一時間,上城區的醫院。
姓王的科研人員從病床上睜開眼睛,剛醒了會兒盹兒,就聽見下屬撥來通訊報告:
“組長,咱們闖禍了,之前你拜托顧殿下交給首席的那個試劑,被他誤服了。”
老王撓了撓頭,隨口道:“哦,誤服了……那還挺可惜的。”
下屬:“???”
等等,這么嚴重的事情,陛下那邊都要暴躁殺人了,為什么這個釀成大錯的組長不僅不急著逃命,而且談論起來的語氣就像是“今天白菜降價卻沒來得及去搶購,挺可惜的”?
老王:“喝了就喝了吧,對了,他現在變回來沒?”
下屬:“什么變回來啊??你拿給殿下的不是gtx05嗎?那個都沒有臨床實驗的……”
“怎么可能?!”老王簡直要吹胡子瞪眼了,連忙打斷了他:
“我怎么可能會把那種危險的東西帶出實驗室??不要污蔑我好不好?我拿的明明就是那個最普通的gtx01啊!”
他拿的那個試劑早已經投入使用多年了,之前二十四鍋那個救生艙里用的就是這種,而且他拿的還更加稀釋過,看效果也就維持個三五天。
看樣子是因為都是藍色,夜里也分不太清,給錯認了。
“誰讓你自己不說清楚啊,”下屬也很無語,“我們調監控又看不清具體顏色,你之前又在負責這塊的研究……算了,之后您去負責跟陛下解釋吧。”
陛下???老王想通前因后果頓時慌了:
“等等,為什么是我,陛下會把我殺了的。你們就不能——”
“嘟——”
電話掛了。
半個小時后,顧與眠也終于聽明白了前因后果。
但是他關注的重點有點跑偏:“小時候的我給你在頭頂扎了個小辮子?那時候有拍照片嗎?”
朔寒:“……”
顧與眠越想越覺得有意思:“你還給我講故事?喂奶?”
朔寒:“……”
顧與眠:“你剛剛是不是要哭了,唔——”
還是先親到他說不出話來吧。朔寒板著臉想。
新婚后又闊別了這么久,唇分之時,兩個人的呼吸都是亂的。
朔寒把人類抱起來,往浴室走去。
顧與眠彎著眼睛,偏頭看了他一會兒,很輕地說:
“脾氣是很不好……”
“但是我不嫌棄。”
“放心吧,”顧與眠湊過去親了親朔寒的唇角,“再來一次,還是會把你撿回家。”
銀發的君主別扭地移開視線,在人類鎖骨上落下親吻。好半晌后,他才低低地應聲,回答了人類的話: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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