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寒也來泡溫泉？
這么巧？
顧與眠心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和熟悉感。來上城區不到一周,算上之前去科學院,他和朔寒這是第二次偶遇。不過朔寒也住上城區,溫泉一年開放一周，上城區□□成的居民都會來。所以也不算巧？算嗎？
他們兩側都是標號為f和g的行李架,被行李架圍成了一個狹小的死胡同。顧與眠看著朔寒的眼睛,對于朔寒出現在這里的原因,做出了最符合常理的推斷：
“你要拿行李嗎？”顧與眠笑了一下。
朔寒頷首：“是。”
顧與眠點點頭：“你先后退一下，我出去把位置讓給你。”
空氣有短暫的幾瞬停滯。
朔寒灰藍色的眼睛垂下來看近在咫尺的顧與眠,一開始的不悅焦慮已經褪下去了，帶上很淡的捉弄與興味盎然。
顧與眠心里那種熟悉感又來了，朔寒那表情真有點像雪團遇見了一個很好玩的毛線球。
“不用。”
他漫不經心地低眼看顧與眠一會兒，隨口道。
顧與眠還沒來得及說什么,朔寒就長腿一邁走到他身前來,一手輕扶著人類青年的肩膀俯身下來，修長微涼的手指從他左耳處掠過，像是想直接越過顧與眠去拿他身后架子上的行李。
一個很標準的霸總式‘架咚’。
顧與眠：“……”
顧與眠隔著很近的距離看著那雙眼睛，一時忘記了剛剛想說的話是什么。
朔寒和雪團的眼睛,除了顏色其他都不太像。畢竟小雪豹是幼獸，瞳孔中間集成圓狀的深藍，外層是銀灰中帶著很淺的藍。
而朔寒整體瞳孔的顏色都要更深一些,有時會讓顧與眠聯想起上輩子在攝影雜志里看見過的、起霧時渺遠寥落又令人著迷的格陵蘭海。
顧與眠有些失神。
就在這片略顯尷尬的寂靜中,他們同時聽到了從很近地方傳來的聲音。
應該仍是剛剛顧與眠隔架子聽見的那對主仆，此外又多了兩個人加入聊天，聲音和腳步在向他們靠近：
“那個行李在哪里？是不是在f架……對了,那個小主播好像也在這個山莊，你看了他的直播嗎？我很喜歡他的，希望有機會見一面。”這是一道溫柔矜持的女聲。
“哈哈哈，不會是那種喜歡吧。你一個好好的貴族，干什么不好，要去喜歡一個低等種族。”另一道聲音打趣她，“小心他瘋狂地愛上你纏著你——唔，f架好像是靠這邊。”
“人類不低等啊，貴族又怎么了，現在除了皇室，別的貴族都空有名頭而已。”一開始的女孩不好意思地小聲反駁，得到了更激烈的調侃。
類似‘你是真喜歡他啊’‘當個貴族贅婿也不錯，你要開口，那人類肯定上趕著倒貼’‘不太配吧，貴族和平民就算了，貴族和人類差太遠了。’。
聲音逐漸靠近。
他們身邊這不就是f架嗎？顧與眠愈發尷尬起來，朔寒沒有后退的意思，他們就被迫在這里保持著親密的姿勢聽別人聊天，還聊到了顧與眠自己、話題很不友好。
女孩子對他展現的好感與朋友的態度，讓顧與眠的心情尷尬害羞中摻著復雜，與一些不舒適，誰也不想因為種族就被惡意揣度成那樣。‘低等種族’這個詞，聽多少次他都不喜歡。
他抬頭看一眼朔寒，朔寒似乎也在心不在焉地聽著那幾個人聊天，眼睛里的笑意不知何時淡了不少。
顧與眠對他比口型：‘他們要走進來了。’
他希望朔寒能后退一點，讓他們都走出去，然后他們再彼此打個招呼說聲再見。
但朔寒只是不置可否地瞥他一眼。
“最近這段時間山莊里名人可多了，danny一家也在，不過那個人類不算出名吧？”不遠處聊天聲又開始了，一開始那對主仆也加入了八卦。
“說到皇室，陛下最近在下城區呆的時間是不是太多了點，每天只有……”
那貴族是想說：
陛下每天只有半天在工作，以前明明是工作狂，晚上十一二點還開視頻會議也是有的，現在一到晚上就不見人了。聽說之前私人賬戶還莫名其妙在星網上刷了上十億買奢侈品，陛下是不是戀愛了？
朔寒的眉梢微微揚起。
顧與眠被迫認真地聽著他們的聊天，這是他有點感興趣的話題，danny就是指二十四鍋吧？另外陛下怎么了？他不自覺想要豎起耳朵。
而就在這時，那離他們越來越近的閑聊聲音驟然一噎，腳步聲停住。
耳邊的空氣流動聲也一同停止。
“……”
兩側的行李架構成一個狹窄的小胡同，光線昏暗，高懸在天穹的燈光遙遙灑下，可以看見空氣里漂浮的微塵。
顧與眠睜大眼睛，和幾步之外詫異震驚看著他們的四個人，表情同樣的愕然與措手不及。
——朔寒很輕松地將顧與眠抱起來，讓他靠坐在身后空置的行李架上、更高一點的地方。然后就著這個姿勢抬眼打量了顧與眠半晌，似乎終于滿意了，一手搭在顧與眠腰側，另一只手帶著顧與眠低下頭來。
有很輕很涼的啄吻落在顧與眠鎖骨，襯衫第一枚扣子不經意松開，露出了暗色玫瑰與劍的紋章，朔寒的吻就停在那里。然后他一點點向上，俯在青年耳側，低聲問了句什么。
“……”
幾步距離外，四個人徹底愣住了。
他們下意識面頰一熱，像是撞破了什么隱秘的事情，第一個反應是要后退躲避，這時，那高大的男人卻遠遠投來一個眼神。
很冷淡不耐的一瞥，讓人從心里生出畏懼。
與此同時，他們也遠遠看見了被男人抱著的吻著的人類青年，以一種親密又很有獨占欲的姿勢擁在懷里，落下吻時卻又比信徒還要虔誠幾分。
看見了人類青年鎖骨上的玫瑰與劍，屬于皇室的私人紋章。
一般民眾未必了解，但身為貴族覺得不會錯認、不容偽造的。
這透露出的巨大信息轟.炸一時讓幾個人都懵了。
十分鐘。
那一對主仆和他們不同方向，先告別了。剩下女孩子和同伴一起往房間走。
一開始說喜歡顧與眠的女孩叫茉莉，是個小貴族，調侃她的人是她的同學余安，周末約著一起來泡溫泉的。從行李存取處走出來之后，他們又是壓抑了許久，才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我的天，這是你粉的那個人類主播嗎？？他怎么有私人紋章？最近皇室有誰宣布婚訊嗎？”
之前余安還開玩笑，那人類會看見茉莉是貴族、就會眼巴巴倒貼上來，現在看來這真是個尷尬的笑話。
皇室的私人紋章一輩子只會有一個所屬，當然也沒規定一定是給伴侶——以前戰時似乎也有贈予同生共死戰友、摯友的習俗，但現在只給伴侶幾乎是默認事實。
私人紋章和皇室一起出生，一開始并不會向民眾公布，尋找到準備與之共度一生的人才會贈予，然后公布、舉行婚禮……就這么一整套流程。
“沒有，”茉莉有些失落，她是顧與眠的半個事業粉半個女友粉，現在是半失戀狀態，“可能還沒打算宣布吧，眠眠他是事業上升期，太英年早婚不好。”
余安：“……”
“我想不出皇室有誰還沒有結婚，”余安想了想，“你見過那位嗎？親王？這么年輕。”
“陛下不是還沒結婚嗎。”茉莉隨口道。
大家一起沉默。
一到晚上就找不見人，星網上刷了十幾億的奢侈品，已知唯一未婚的皇室成員，陛下不喜歡公開露面、所以他們這些小貴族都沒見過真容……
日，很有可能。
沉默糾結的氛圍一直維持他們走到自己的小木屋前，被打破了。彬彬有禮的溫泉山莊工作人員站在門前，微鞠了一躬：
“茉莉小姐，由于我們工作失誤造成您房間換水系統故障，為您辦理了套房升級手續，升級到楓葉區。”
楓葉區離顧與眠所在的月亮區是最遠的，幾乎是溫泉山莊的兩個對角線，剛剛大手一揮收購了溫泉山莊的、某位幼稚的先生需要以此來確保，茉莉和那位顧先生在接下來的幾天不會碰面。
茉莉：“啊？”
而這還沒完。工作人員跟茉莉說完，又轉向余安：
“抱歉，余小姐，我們山莊不歡迎種族歧視者，也不認同‘低等種族’這類概念。已為您辦理退房手續，加倍賠償金以表達我們的歉意。”
余安：“……啊？？？！”
顧與眠和朔寒在岔路口道別。
朔寒預訂的房子在顧與眠旁邊的雪人區，顧與眠看著他拖著行李箱走進小房子里、房間里的燈亮起來，才一邊思索著一邊往回走。
朔寒的確是定了房子的，有通行證和房卡，不是跟著顧與眠來的。朔寒和小雪豹那種微妙的聯系在此刻被斬斷了，他的所有試探都碰到了軟釘子，但心里總有點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