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在參加會試之前,曾在山中修養一年。
這一年,其實過得并不如想象中自在。他??前把身體造作得厲害,在經過多方名醫會診之后,從飲食起居到日常生活,需要注意的事項和忌口寫了足足三頁紙。
?著就叫人眼暈。
但為了秦昭的身體著想,景黎還是認真將其中的條目謄抄下來,張貼在大門上,以便隨時督促。
“……不得飲酒吃辣,不得觸碰涼水,不得每日讀書超過兩個時辰,不得不穿外袍??出……你這是在坐牢吧?”蕭越站在堂屋里,大聲朗讀著貼在門上的條目,嘖嘖稱奇,“?軍中的軍規都沒這么嚴厲。”
“你閉嘴吧。”秦昭坐在坐榻上,瞥了眼在院子里的景黎,見對方沒有?向這邊,才壓低聲音道,“要怪就怪祁瑄,也不知他到怎么下的令,來我這兒的大夫一個比一個慎重,搶著往方子上寫禁忌。”
“就差讓我天天躺著不要下地了。”秦昭喝了口溫水。
——托那些名醫的福,他現在連茶都不能多喝。
“那可不成。”蕭越指著門上其中一條,幸災樂禍道,“這兒可寫著呢,你每日必須外出走走,強身健體。”
秦昭啪地放下杯子。
蕭越忙閉了嘴。
蕭越和秦昭經過了??前京城那番動蕩后,徹底摒棄前嫌。不過他們彼此看不慣這么多年,這點小事還不足以讓他們立刻交好,也不足以讓他在惹怒了秦昭后不被人丟出去。
早先和秦昭重逢的時候,蕭越還當這人經歷了這么一番波折,性子有了轉變。
最近才發現,轉變是有的,不過只對著他那寶貝夫郎和兒子。
“……你就知足吧。要不是小皇帝三天兩頭擔心你,?才懶得跑這么遠過來。”蕭越小聲嘟囔。
小皇帝擔憂他這位昔日老師的身體,又不方便經常離京,只能托蕭越時不時過來探望一番,?有沒有??么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蕭越走回坐榻邊,在隨身帶來的包袱里翻翻找找,摸出個玲瓏小巧的酒瓶,沖秦昭晃了晃:“?樣子,這東西你是喝不上了。”
秦昭:“……”
他就知道蕭越來探望他不可能帶來什么好東西。
不愧是他。
“你這……”秦昭正想打趣他幾句,忽然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秦昭神情一變,而蕭越不虧是久經沙場的將軍,比他反應還快,飛快將酒瓶子塞進了坐榻旁的小案底下。
他剛放好,景黎就推門跑進來:“種子?都收拾好啦,可以下田了。”
“……”
屋內兩人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帶著點心有余悸。
景黎沒注意到他們的異樣:“抓緊時間,再耽擱就來不及在天黑前把種子種下去了。”
前些日子他們在屋后開墾出了幾塊田地,最近正好氣候適宜,景黎便去山下的農戶家里買了不?蔬菜瓜果的種子,打算趁這幾日種下。
景黎今天一大早就在處?這些菜種,就等著下午天氣好些下田。
秦昭瞥了眼蕭越,平靜道:“不用著急,蕭將軍會幫我們。”
蕭越:“?”
景黎詫異:“你種過地?”
秦昭笑得溫和:“這你就不知道了,邊疆糧食蔬菜稀?,軍營里通常都會自己開墾種田。蕭將軍在邊境駐軍這么多年,應當沒少下田耕種。”
景黎還真不知道這些:“真的嗎?”
“……”蕭越含恨點頭,“是,交給?就好。”
秦昭這?不是亂說的。邊疆糧草稀缺,軍營不能只依靠后方的物資補給,在沒有戰事的時候,將士們都得自己耕種打獵,與當地人換取生活所需。
蕭越雖為將軍,這些事也沒少做。
“蕭將軍真是厲害,不愧為統領三軍的人物。”
蕭越力氣大,沒一會兒就犁完了一塊田,至于秦昭,只需要跟在他身后播撒種子和毫無感情地吹噓對方就好。
景黎現在干農活也很熟練,不過力氣沒有蕭越大,只鋤了會兒地便氣喘吁吁。
春日下午的陽光不烈,但曬久了仍有些頭暈,?況他們一直在做高強度的體力勞動。景黎放下鋤頭,擦了擦額前的汗水。
想要以耕作為生……也沒有那么容易。
“累了嗎?”秦昭不知何時走到他身后,給他遞來水壺。
景黎接過來喝了口,搖頭:“不累。”
耕地翻土是種地里最耗體力的一項,秦昭做不了這個,只能讓阿七和景黎來。阿七沒有做過這種農活,但他會功夫,學得又快,效率不比蕭越差多?。
和他們比起來,景黎的進度已經遠遠落下了。
開墾種地原本就是他提出的,不能坐享其成。
景黎想著就要提起鋤頭繼續干活,卻被秦昭拉住。
“可是我有點累了。”男人望著他,視線柔軟,瞧著竟有點委屈,“還頭暈。”
景黎一聽就急了:“那我扶你去旁邊休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