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淡聲道:“歇夠了?繼續讀。”
沒多久,下人送來了吃食,妥帖地連秦昭那份也備好了。不過秦昭早晨在家中吃過早飯,什么也沒動,全讓給了顧衡。
顧衡早餓得前胸貼后背,顧不得其他,埋頭吃起來。
秦昭靜靜品著茶,視線又移向旁邊那面墻上的書法字畫,問:“那副字是何人所寫,為何掛在那里?”
顧衡往后瞧了一眼,道:“那好像是一位京城的大人物送給我爹的,早些年還掛在前院我爹的書房,幾年前不知怎么,我爹忽然把它移到這里,還囑咐我不能亂碰。”
“搞不懂,他要真這么寶貝,干嘛放在這兒?”
秦昭悠悠道:“因為這東西被人看見會有麻煩,放在你的書房里,反倒沒人會來。”
“有麻煩?”顧衡又回頭看了眼那副字,問,“你知道那副字是誰寫的?”
秦昭:“知道。”
“誰?”
秦昭沒有回答。
他收回目光,淡聲道:“快吃,吃完把剩下的讀完,今日講完《學而》篇才放課,拖延到最后沒午飯吃,吃虧的是你自己。”
“別啊,我這就讀!”
顧衡忙把最后一個包子塞進嘴里,用帕子囫圇擦了擦手,便重新拿起書本。
秦昭看了眼他從頭至尾沒碰一下的兩盤糕點,問:“這些你不要?”
顧衡搖搖頭:“太甜了,我娘總是不記得我不愛吃糕點。你想要你吃,反正也有你一份。”
“我可以帶走么?”秦昭問,“我夫郎喜歡吃這些。”
“當然可以。”顧衡來了點興致,湊過去問,“昨兒我就想問了,你堂堂案首,怎么娶個夫郎,還對他這么好?你夫郎長得好看嗎?”
秦昭抬起眼皮,悠悠看了他一眼。
顧衡縮回去:“咳,我讀書,這就讀。”
秦昭在正午前給顧衡講完了《學而》篇的內容,要求他今日將學習的內容抄寫一遍,明日上課時檢查。
他拒絕顧夫人留下用午飯的提議,帶著糕點離開了顧府。
顧衡慢吞吞走出書房,那名與他年紀相仿的家丁走上來,興高采烈:“少爺,課上得可好?”
“好個屁。”顧衡把書往家丁懷里一丟,咬牙道,“我遲早要想個法子整他。”
家丁眨了眨眼,疑惑道:“可我見少爺與他相處極好,少爺還從沒有對別的先生態度這么好呢……”
“我對他態度哪兒好了?”顧衡沒好氣,快步朝前走,“走,吃飯去。”
家丁追上去:“對了少爺,周家少爺方才托人傳信,說這幾日天氣極好,約您初八那天去郊外散心。”
“散什么心,又不是休沐日,那姓秦的混蛋怎么可能讓我出去。”
顧衡正心煩意亂,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腳步一頓:“等等,我想到個好主意。”
翌日一早,顧衡便向秦昭提出了初八想去郊外散心的事。
他原本已經準備好秦昭拒絕后,該如何勸說,可沒想到,秦昭想也不想地答應了:“可以。”
顧衡:“?”
顧衡道:“那天可不是休沐。”
“我知道。”秦昭平靜道,“所以等到休沐那日,你需要挑一天將課補回來。”
在當初招募先生的告示中,顧家就寫了顧衡每個月只上十五天課。
這是因為顧衡畢竟是富商之子,除了讀書之外,還得學一些經商之道。至于那十五天課怎么安排,全由他們月初商議決定。
而這個月是秦昭提出先連著多上幾日課,讓二人彼此熟悉,也讓顧夫人看看他能否教導好這位小少爺。
按照他們當初協商的,要再等五日才是休沐。
顧衡道:“成,都聽你的。”
“還有一個要求。”秦昭道,“我要帶上我夫郎。”
“去郊外散心?”景黎皺起眉頭,有點擔心,“那混賬東西是又想了什么鬼主意要整你吧?”
秦昭道:“應該是。”
景黎:“那你還答應?”
“就算我不答應,他也還會想別的主意來為難我,沒什么差別。而且……”秦昭頓了頓,道,“有人請客去郊外游玩,何樂而不為?”
景黎還是不太放心。
“別擔心。”秦昭安撫道,“顧衡本性不壞,只是性情頑劣罷了,此番多半也是想做什么惡作劇,不會有事。”
從搬來府城到現在,秦昭還沒有帶景黎去周邊轉轉。
那小家伙現在要照顧孩子,就連出門都很少,而且秦昭又時常不在家里,陪他的時間比之前少了很多。
就算沒有顧衡的提議,他也的確想找時間帶景黎出去散散心。
景黎又問:“那魚崽怎么辦?帶著一塊去嗎?”
“我們只去半日,倒是可以托付給那位葉先生照顧。”秦昭話音未落,魚缸里那條小魚苗似乎聽懂了他要被丟下,氣惱地拍著水面。
秦昭話音一轉:“不過你兒子多半不肯,還是帶上吧。”
景黎想了想,眼前一亮:“正好前幾日我托人燒制了一個新的魚缸,應當明日就能做好了。”
初八那日,顧府的馬車如期到了秦昭家門外。
秦昭牽著景黎上了馬車,后者手里拎著個方形小魚缸。
魚缸通體是玻璃燒制,上面蓋了個竹條編織的蓋子,還有把手。閉合后竹條之間留有呼吸空間,卻容不下小魚崽跳出來。
小魚崽在里面撲騰兩下,發現自己出不來,氣鼓鼓地在魚缸壁邊擺尾巴。
景黎得意地笑:“這是你爹爹我特意讓人給你做的,你就乖乖在里面待著吧。”
這魚缸就連秦昭都覺得新奇:“你如何想到這樣要做?”
“我……我以前見過嘛。”
這魚缸就是現代大街上隨處可見的塑料小魚缸,可惜這個時代找不到輕便的塑料,只能用別的材料代替。
秦昭狐疑地皺了眉,景黎已經低頭隔著玻璃罩子逗起魚崽,沒再與他繼續這個話題。
馬車一路朝城外駛去,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他們到了目的地。
秦昭掀開車簾往外看去,幾匹馬站在路邊吃草,遠處寬闊的草坪上立著幾個靶子。
是個賽馬場。
秦昭眉梢微揚,忍不住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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