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種花,他特意換了件暗紅的短打。衣服袖口草草挽起一道,從衣擺到袖口,從手指到手掌的紗布,全都沾上了不少泥土。
景黎索性把紗布一拆,直接將手放在水里沖洗。
傷口不能沾水只針對普通人,景黎本體是魚,如果水質不差,在水里甚至能愈合得更快。
他很快把雙手沖洗干凈,秦昭已經端著面去了主屋。
主屋大門敞開,正好能看見院子里的景象。主屋門前那小片土地顯然有翻動過的痕跡,是景黎剛挖出來的。
那些土坑排列井然有序,挖得較深,土坑之間的距離也大致相同。
秦昭仔細觀察了片刻,問:“你還會種花?”
“當然會了,我種花很厲害的,以前我們——”景黎話音一滯。
他想說,以前福利院的花草都是他來打理的。
景黎其實沒有特意學過這些,但他在照顧花草方面似乎頗有天賦,無論是不知種類的花種,還是已經奄奄一息的花株,只要到了他的手里,隨便找塊地種進去都能活,而且還都開得極好。
但他不能把這些告訴秦昭。
景黎有點懊惱自己又說錯話,專心埋頭吃面,沒敢繼續說下去。
秦昭淡淡掃了他一眼,斂去眼底一點笑意。
小家伙又差點說漏嘴了,真是一點秘密也藏不住。
秦昭幾乎已經確定,小魚在來到他家之前,一定曾作為人生活過一段時間。
不過那段時間他在做什么,為什么不肯說出來,又為什么會流落到這里,這些都還是秘密。
秦昭并不著急。
以景黎這什么都瞞不住的迷糊性子,過不了幾天,他就該把所有事和盤托出了。
吃過午飯,二人小憩了片刻,便繼續去院子里種花。
景黎很快驚奇地發現,秦昭竟然不會種花。
“……不對,還要再挖深一點。等等,你那邊間距留得太小了,花根會長不好的。”
難得找到一樣自己會而秦昭不會的東西,景黎索性也不忙活了,放下小鋤頭專心指揮秦昭挖土。
可他這點優越感沒保存太久。
秦昭的學習能力強得驚人,不僅越來越熟練,到最后,他甚至挖得比景黎還快。
景黎被他激起了點難得的好勝心,兩人暗暗較勁,攀比似的很快把整個院子的土地都挖好,并撒上花種,覆好土。
“……每兩三天澆一次水就好,和種蔬菜一樣。之后等著他們發芽就好啦,等都出芽了,再看需不需要修剪和移植。”
景黎在土壤間走來走去,一邊給花種澆水,一邊給秦昭說著日后該怎么打理。
許久沒聽見回應,景黎回過頭去,卻見秦昭正靠在竹椅上閉目養神。
這病秧子今天突破極限,干了快兩個時辰的活,難怪快要不行了。
景黎暗笑一下,給花田澆完水,又洗凈了手,悄無聲息走到秦昭身邊。
秦昭呼吸很平穩,像是已經睡著了。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剛干完農活的樣子,渾身上下都很干凈,唯有額前殘留著些許晶瑩的薄汗。
景黎用衣袖擦了擦他額前的汗水。
怕他傷口被泥土感染,秦昭又給他重新包扎了一次,紗布服帖地纏在手掌上,卻不影響活動。
秦昭睡得不怎么踏實,眉宇緊緊蹙著,嘴唇緊抿成線,臉色有點蒼白。
就這身子骨,還想要找夫郎呢。
找個人來疼他還差不多。
景黎在心里這么想著,沒忍住笑了笑。
他擦拭對方額頭的手緩緩落下,劃過高挺的鼻梁,來到唇角。
秦昭的嘴唇很薄,唇角形狀鋒利,看著有些不近人情。景黎在書上見過這是一種冷情的面相,可秦昭明明不是個冷情的人。
他分明比誰都要溫柔。
景黎低頭望著那雙薄唇,稍稍彎了腰。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景黎只覺得這竹椅的高度精巧得過分,他只要稍微彎下腰便能湊到秦昭面前。
特別適合做壞事。
那張英俊的臉在眼前無限放大,景黎失神地望著他,指腹傳來的觸感溫熱而柔軟。
忽然,院門外傳來一聲輕輕響動。
景黎猛地直起身,一連退了好幾步,甚至差點掉進水池里。
他……他剛才犯什么傻?!
景黎勉強穩住身形,耳根燒得發燙,半晌才注意到剛才的動靜是有人在敲門。
景黎揉了揉耳朵,快步走過去。
拉開院門,李鴻宇正站在院子外面。
李鴻宇手纏著繃帶,臉色上也有幾塊小小的青紫,看樣子被打得不清。他眼眶有點發紅,臉色不怎么好看:“我是來找你和秦昭的,他在不在?”
說到這里,他好像遲疑了許久,才語氣生硬道:“……道歉。”
景黎道:“秦昭他正在——”
“讓他進來吧。”一個聲音打斷他的話。
景黎回頭看過去,秦昭已經醒過來,正坐在竹椅上按壓著眉心。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景黎覺得秦昭似乎看上去……
有點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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