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只手牽著景黎,另一只空閑的手敲了敲院門。
一名中年女子從屋里走出來。
“是秦昭啊。”女子拉開院門,見他帶了不少布料,明白過來,“做衣服?”
秦昭:“是,麻煩大嬸了。”
這女子夫家姓賀,村里人都叫她賀大嬸。
賀大嬸制衣手藝極好,村里很多人都喜歡找她縫制衣物。
是賀大嬸來開門,說明她家中男人不在。秦昭有意沒有進門,只是彎腰將腳邊的布料拎進院子,又從懷中取出一張單子遞過去。
“這是衣物的尺寸,我已經繪好圖紙,大嬸照這個做就好。”
秦昭不是第一次找賀大嬸制衣,村中女子大多不識字,秦昭便用她習慣的方式把尺寸記下來。
賀大嬸看完了單子,又翻了翻秦昭帶來的布料,詫異地問:“這、這都是給你夫郎做的?”
聽見這個詞,身后的人明顯緊張了一下。
秦昭握緊他的手,點點頭:“是。”
賀大嬸很驚訝。
她幫村里做過不少衣服。農戶的衣服向來講究耐穿耐用,料子都偏硬,很少用這種精細柔軟的布料。
更別提這衣服還是要做給夫郎穿的。
臨溪村沒人娶夫郎,但她在娘家那邊見過不少。
日子……都過得不怎么樣。
別說是穿這么好的衣服,就是吃喝都只能撿些家里男人的殘羹剩飯。
沒辦法,誰讓他們干不了重活,還不如女子好生養。
她昨天就聽說秦昭帶了個夫郎回村。
秦昭身體不好,又干不得農活,哪怕那張臉長得不錯,這條件也很少會有姑娘愿意嫁給他。可這人已經老大不小了,從他張羅著要蓋房的時候,村里就不少人議論,秦昭是不是要準備娶親了。
果不其然,這就找了個夫郎回來。
賀大嬸對秦昭娶夫郎的事并不意外,可他沒想到秦昭會待他的夫郎這么好。
賀大嬸視線下移,看到兩人一直緊緊交握的手,心里一時百味雜陳。
她男人怎么對她就沒這么上心呢?
年輕真好。
秦昭大致能猜到賀大嬸在想什么。
夫郎,也就是雙兒,在這個時代地位并不高,尤其是這種小山村里,更是被人欺負的存在。
他讓小魚扮作夫郎是被迫之舉,決不能因此讓小魚在村中受到別人的輕視。
因此,他需要讓別人知道,他很寵愛他這位夫郎。
……并不是單純想占一下便宜。
景黎還不適應被別人這么盯著看,視線飄忽,不動聲色往秦昭身后躲了躲。秦昭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問:“這些衣物,大嬸幾時能做好?”
賀大嬸恍然回神,道:“也就兩三天時間,做好我找人給你送去。”
秦昭:“多謝。”
賀大嬸收費便宜,縫一件衣服只要十文錢,縫完這所有衣物再加兩雙鞋,大致是六十五文。
秦昭先給了二十文作為訂金。
談妥了衣物的事,秦昭才帶著景黎回到家。
直到見完那位賀大嬸,景黎才終于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已經從秦昭養的魚,變成了秦昭養的夫郎的事實。
在外人面前要牽手,要親密,要恩恩愛愛……
比當魚麻煩好多。
景黎仰面倒在床上,抱著被子打了個滾。
秦昭含笑看了他一眼,從衣櫥深處取出一個木匣子。
匣子里滿滿裝著不少銅板。
秦昭從懷中取出荷包,將里面剩下的銅板也放進去。
他今天帶了兩貫錢出門,回來時身上只剩下幾百文,零零散散算下來花了一貫三百多文出去。
景黎翻了個身,支著下巴在床上看他做這些。
在秦昭蓋完房后,原先賣草藥賺的錢其實剩不了多少。好在現在方天應愿意幫他們出些家具,倒是省下了一大筆支出。
秦昭很快將木匣中的銅板清點一遍。
不算還沒支付出去的工錢和制衣尾款,他們能用的大致還有十二貫錢左右。
如果是秦昭一人,這些錢足夠他花上大半年。
不過現在又要再養一位小夫郎,恐怕要打不小的折扣。
事態著實不太樂觀。
秦昭回過頭去,當事人還在不明所以地仰頭望著他,那雙眼睛晶瑩水潤,很是漂亮。
他張了張口,將未來他們恐怕需要節約一點的話咽了下去。
……到底還是舍不得委屈他。
秦昭思索一下,將木匣子合上,放在景黎面前。
景黎眨眨眼:“給我的?”
“以后家里的吃穿用度,都由你來管理和記賬。”秦昭淡聲道。
景黎不明白他又作什么妖,問:“你不怕我把錢全部用來買零嘴嗎?”
這也不能怪他。
景黎穿越前的生活雖然不算特別富裕,但他打工賺錢,從來沒擔憂過吃不上東西。
現在來了這吃塊糖糕都要精打細算的破地方,不免有些不適應。
他對自己的自控力沒什么信心。
秦昭似乎早有預料,只是笑了笑:“那我便只能陪著你一起流落街頭,忍饑挨餓了。”
景黎:“……”
太狠了,比不給他花錢還狠。
“我管就我管。”景黎翻身坐起來,一手抱著木匣子,一手拉開衣櫥,“以后這些就是我們家庭存款,你要動這些錢必須和我報備!”
秦昭平靜道:“知道了,夫人。”
景黎手一抖,差點把家庭存款全掉地上。
他假裝沒聽到,若無其事地把木匣子放進衣櫥深處,仔仔細細用衣物蓋好。
秦昭望著他通紅的耳垂,輕輕笑了下。
傻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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