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川嘴唇翕動,似要出聲。
“呦呦?”
顧妙妙越過他,徑直走到呦呦身旁,問:
“你在干什么?”
呦呦從灌木叢里拔出小腦袋,頂著幾片葉子答:
“找項鏈呀!”
“什么項鏈?我怎么沒見你戴過?”
臉蛋灰撲撲的呦呦搖頭:“不是呦呦的,是哥哥的。”
話音一落,顧妙妙頓時扭頭看向不遠處的沈寂川。
他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嘴唇緊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顧妙妙眉頭緊鎖,心想這人果然不是什么好東西。
“呦呦我們走,不找了。”
呦呦被她拽起來往屋里走,邊走邊著急道:“姐姐姐姐,我還沒找到呢……”
“找什么找,他根本就沒丟!”
“姐姐怎么知道?”
顧妙妙腳步一滯。
問她為什么知道……
還不是因為她小時候就經常被顧呦呦這么耍著玩兒嗎!
“……我就是知道!”
顧妙妙齜牙咧嘴道。
莫名被兇的呦呦一頭霧水。
被姐姐牽著進過沈寂川身邊時,呦呦不好意思地說:
“那個……那個項鏈我沒找到……”
三歲的小朋友找起東西來毫無章法,在院子里胡亂翻了一通后,白嫩的手和干凈的小裙子都沾上了泥土。
額前細軟的碎發,都被汗水黏在了臉頰上。
沈寂川心里無端有些煩躁。
“沒關系,不是很重要的東西。”
呦呦還是很不安:“可是哥哥,昨天,你還為了項鏈兇我……”
她記得夢里的自己摔壞了那個項鏈,扔到臟水里砸得粉碎。
哥哥很難過,她也很難過。
幼兒園的小朋友都說呦呦是壞孩子,呦呦不想真的變成壞孩子。
“他兇你?”
顧妙妙眸光不善地看著沈寂川。
“你有沒有兇回去?”
呦呦茫然地啊了一聲:“……爸爸說,要有禮貌……”
“別人兇你,你當然也可以兇回去。”
顧妙妙拍了拍呦呦身上的土,指桑罵槐道:
“或者你也可以告訴他,再欺負你,你姐姐我就會把他頭擰下來,再對著他墳頭吹一首好運來,祝他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有被內涵到的沈寂川:“……”
一句話太長,呦呦壓根沒聽明白,但還是很捧場地鼓掌:
“姐姐好厲害!姐姐最棒!!”
將呦呦哄回去洗澡換衣服之后,顧妙妙眸光不善地看向沈寂川。
“你覺得很有意思嗎?騙三歲小傻子很有成就感?”
顧妙妙這口吻實在不像個六歲小孩,不過沈寂川聽聞顧妙妙在農村長大,村里的孩子都是放養,早熟一點也無可厚非。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顧妙妙冷眼看他:
“我爸真是帶回來一個小白眼狼,好吃好喝的待你,你卻背地欺負他的女兒,你有沒有良心啊?”
沈寂川眼眸冷淡。
顧啟洲讓他有了穩定的住所,不必四下流離,但上一世他事業有成之后,仍然決心報復顧呦呦。
他確實不是個有良心的人,他承認。
“顧呦呦是你繼母的女兒,你維護她有什么好處?”
“小明的爺爺能活103歲是因為他不管閑事,我愛維護誰維護誰,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
泥人也有三分氣,沈寂川冷笑:
“那我要是非和顧呦呦過不去,你管我?”
“你要非撿我們呦呦這個軟柿子捏也可以。”
顧妙妙威脅似的緩緩靠近,目光認真肅然。
“今天你踩軟柿子一腳,明天我就讓這軟柿子樹長你墳上,順帶給你上柱香希望你走得像人樣。”
“……”
你他媽,適可而止啊。
沈寂川算是知道,跟誰吵都不要和顧妙妙吵架。
“辦得到你就試試看。”
顧呦呦可不是一個會和同父異母的姐妹友好相處的人,現在這么維護她,等顧呦呦長大以后可不會真當她是親姐姐。
不過是個愚蠢的小丫頭罷了。
沈寂川帶著些許同情的目光,轉身走遠。
顧妙妙:……?你同情誰呢??莫名其妙,敲你嗎!
呦呦對兩人的沖突一無所知。
蹦跶了一天的她沒撐到八點就困得不行,洗完澡倒頭就睡到第二天。
但她還是好困。
被張姨叫起床擺弄著穿衣服洗漱的時候,呦呦低容量的小腦瓜慢悠悠地想——
呦呦為什么不是一個寶寶。
呦呦不要當三歲的小朋友了,呦呦要坐嬰兒車。
到了快午吃飯的時候,呦呦還惦記著這件事,于是問郁瀾:
“媽媽,我能不能也和哥哥一樣坐小車車呀?”
郁瀾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說的小車車是什么。
“胡說八道什么,呸呸呸!”郁瀾瞪她,“沒腿的才坐輪椅,你好端端的坐什么?”
呦呦趴在餐桌上等菜上桌,聞又好奇地問:
“為什么哥哥會沒有腿啊?小阮老師說,每個小朋友都是兩個耳朵,兩只手,兩條腿呀……”
兩條腿被壓斷一條不就只剩一條咯。
然而看著呦呦純真的眼眸,郁瀾沒法跟她解釋這么殘忍的事情。
于是她只好指著外面院子里的一顆樹道:
“雖然每棵樹都會長樹枝,但是有的時候風太大,也會把樹枝折斷,折斷了不就沒了?”
呦呦捧著圓圓的臉,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的大樹。
原來是這樣啊……
呦呦趴在窗邊看著外面發呆,顧妙妙和沈寂川下樓吃飯時瞥見她深沉的小背影,都不知道她究竟在看什么。
“啊!”
呦呦突然一叫,扭頭驚喜地對沈寂川道:
“樹!發芽啦!”
初春幾場細雨滋潤,光禿禿的樹的確長出了新枝。
然而呦呦興奮的樣子好像樹長出的不是新枝,而是長出了金子。
不明所以的沈寂川沒理會她,安靜推著輪椅在離桌上主位最遠的一端入席。
他并不知道此時呦呦奇妙的小腦瓜里在想什么。
媽媽說,哥哥的腿就和樹一樣,會被風吹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