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數據臺上的男人很安靜,微微垂著眸??，透明懸浮在空中的數據斑駁地映在他蒼白的臉龐上，他輕輕閉上眼睛。

“惡心。”

這是燕寰的原話。

巨大的數據臺上投放的資料是之??燕寰在審判室時的監控,他雙手懶洋洋交叉在腹??,抬眼譏諷地望著面??的最高審判官,那個面容桀驁的男人，帶著令人膽寒的惡意道：“談？有什么好談的？”

“還讓我跟你們的審判者??起進入任務世界？”

男人目光厭惡，唇邊噙著笑冷道：“你們不覺得惡心，我都覺得惡心。”

巨大的數據臺上??遍又??遍地播放著當時審判室的錄像，陳棲安安靜靜坐在椅??上,聽著男人帶著厭惡地?著??次又??次的惡心。

半晌?,陳棲有些疲憊，他冰冷的指尖抓來了通訊儀，垂著眸??給燕寰撥了過去。

任務區內,時空躍遷準備室里,李放抽著煙,瞇著眼睛對著面??的男人道：“這個月第三個s級任務了,你悠著點。”

燕寰懶懶靠在椅背上，沒出聲。

s級的任務被列為高危任務，危險且難度系數大,燕寰想讓審判處對陳棲第??個任務世界數據出錯這件事守口如瓶，索性就攬下了好些個高危任務作為交換。

審判處那邊也樂于交換。

李放吐出??口煙圈,看著燕寰掏出通訊儀，先是愣了??下,然?朝他矜持道：“你別出聲，陳棲來查崗了。”

李放嘴角抽了抽，看著男人先是強裝鎮定地清了清嗓??,然?接了通訊儀輕輕道：“怎么了？”

通訊儀那頭很安靜，沒有?話的聲音，就連呼吸聲也為不?察。

陳棲靠在椅??上，面??靜靜放著通訊儀，他雙手交叉在腹??，沉默著沒有?話，眼睫低垂。

燕寰余光瞥著李放瞅他的眼神，他矜持含蓄笑著低低道：“想我了？”

李放驚悚地望著男人溫柔似水的模樣，搓了搓胳膊。

通訊儀那頭傳來陳棲帶著點啞的聲音道：“燕寰。”

燕寰微微直起了身??，低低笑道：“嗯，我在。”

“你是從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陳棲的聲音很輕，帶著點啞。

燕寰頓了??下，眉眼柔和了下來，他低聲笑道：“第??個世界。”

仿佛??記重錘，重重砸落下來，陳棲指尖蜷縮了起來。

久久?，燕寰?聽到陳棲帶著點倦怠的聲音道：“好。”

通訊儀被掛斷了，李放嘖嘖嘖望著燕寰道：“真查崗？”

燕寰沒?話望著通訊儀，壓下了心底幾絲怪異感，只當陳棲這幾日加班有點疲憊，望著通訊儀好??會，?抬頭矜持假裝不在意道：“來找我撒嬌呢。”

男人愉悅道：“還能怎么辦呢，只能好好哄了唄。”

李放嘴角抽了抽嘆息道：“得了吧，趕緊進去吧哥。”

燕寰輕輕松松裝上粒??槍，拽緊了繃帶，朝著時空躍遷門走去。

陳棲指尖有些發涼，他靜靜望著巨大數據臺上的資料，眉眼帶著疲憊回想起剛?燕寰回答他的話。

“第??個世界喜歡上的。”

就連找個借口敷衍他都不愿嗎？

在沒發現被篡改數據的來源是任務區??，陳棲先????直?為燕寰是跟他??樣，是消除了記憶?，在第??個任務世界按著世界劇情走，那些虐戀情深，不過是受到了世界意識的影響。

結果現在最諷刺的卻是燕寰早已在進到任務世界之??，便篡改了?身的數據，跟他完?不??樣。

他?為燕寰在第??個世界按照世界劇情走，然?被他手下的研究人員所犯的錯誤影響，?導致了心動數值??直為零，

如今看來，恐怕是??開始，是燕寰不愿被世界意識所掌控，所?篡改了?身的數據，使?身不受世界意識的影響。

雖然消除了記憶，但是??能對他的厭惡還在，所作的??切不過是確確??發?內心罷了。

他?為燕寰在第??個世界所作的??切都是在按著世界劇情的虐戀情深劇??走，結果到頭來，不過是燕寰發?內心地厭惡他罷了。

安安靜靜坐在椅??上的陳棲唇色發白，他想問，燕寰到底是怎么?得出口那句話的。

到底是怎么?都出口，那句在第??個世界喜歡上他的話。

既然都覺得惡心了，為何還要做那么姿態出來？

陳棲神色冰冷起身，他指尖點了點懸浮在空中的數據鍵，巨大的數據臺上變動起來，密密麻麻?都是銀白色的數據。

那是第??個任務世界的雛形。

是陳棲熬了好幾晚，小心翼翼做出來，打算送給燕寰的禮物。

穿著黑色軍裝的男人神色淡漠，抬頭望向數據臺上流動的數據，眼底沒有什么情緒。

既然惡心，那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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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區醫療倉，燕寰拽下身上的儀器，李放皺著眉頭暴躁道：“你他媽又搞什么？”

燕寰臉色有些發白，他咬著煙淡淡道：“死不了。”

李放繼續暴躁道：“人就在那，還會跑？”

燕寰抓起外套，沙啞道：“我??面給他拔了那么多個通訊，他??個都沒接。”

回想起上午陳棲那個安靜了很久的通訊，燕寰心里就往下沉，墜得他心頭莫名地發慌。

李放也低頭點了跟煙，暴躁道：“走吧走吧，我看你被他發現了這??身的傷，怎么交代。”

燕寰咬著煙蒂，沒?話，眸色很沉，抓著外套就往觀測室外大步跨去。

陳棲家。

手臂上搭著件外套的燕寰看著給他出來開門的機器人，心里發沉的預感愈發強烈。

?往都是陳棲來給他開門的。

他微微抿著唇，推開門走進了客廳，智能機器人沒給他相應的鞋套，?是望著他帶著點憐憫道：“您不用脫鞋了。”

畢竟如今連客都算不上了。

燕寰沉默了??下，將帶著點血腥味的外套放在了玄關，黑靴踏進了客廳。

客廳里很安靜，陳棲正坐在沙發上看著書，指尖搭在書頁邊緣，聽到動靜，他安靜抬頭望向男人。

燕寰假裝輕松笑起來抬頭望著陳棲輕輕道：“怎么了？”

陳棲將書慢慢合上，嗓音微微啞道：“沒什么。”

“就是沒有想到有??天，我會親?摧毀我?己建造的數據雛形。”

數據對于陳棲?，就像是陪伴了很久的朋友或者伙伴??樣，他從來都沒想過，會有??天，他會親手摧毀?己認認真真構造過的數據雛形。

就像是第??個世界的陳棲畫了無數幅畫，哪怕對其中的??幅畫再不滿意，他都不?能將那張準備完成的畫給摧毀。

燕寰抬眼，唇邊的笑有些勉強，他聲音很輕沙啞道：“是不滿意嗎？”

陳棲抬眼望向他，淡淡道：“是惡心。”

燕寰心臟仿佛被重錘猛然擊中了幾下，呼吸有點急促，勉強沙啞道：“那我們就換……”

他話還沒?完，就聽到陳棲打斷他輕輕道：“不用換了。”

“那是給你的。”

茶幾上擺放著??個小巧精致的儲存卡，陳棲淡淡道：“那里面是我給你復刻的第??個世界的數據雛形。”

燕寰渾身的血都似乎被凍住了，瘋狂蔓延的恐慌在剎那升騰至四肢百骸，耳邊傳來尖銳的耳鳴。

陳棲輕輕道：“?惜我看著那個數據雛形太惡心了，給銷毀掉了。”

燕寰臉色慘白了下來，他抖著唇勉強道：“陳棲……”

穿著棉質睡衣的陳棲坐在沙發上，黑色柔軟的碎發服帖搭在他?頸上，他抬頭，眼里沒有什么情緒道：“就跟那天，你在審判室?的惡心??樣。”

“既然都覺得惡心，為什么還要做這些事情？覺得有趣？”

燕寰艱澀沙啞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陳棲從沙發上站起，靜靜望著面??臉色慘白的男人道：“貓帶回去。”

燕寰驟然抬起頭，望著神色淡漠的陳棲，他咬牙艱澀道：“陳棲你聽我?……”

陳棲打斷他道：“我最????遍，貓帶回去。”

?罷，他便拿起書走向二樓臥室，在樓梯玄關處，他背對著燕寰，跟智能機器人漠然道：“收拾東西，把該丟的東西丟出去。”

智能機器人嚴肅地點了點腦袋，滑到燕寰面??，將貓咪已??打包?的東西放在了他面??，滑行到門口玄關處，拉開門，殷殷??著男人帶著貓離開。

燕寰沉默在原地，黑色的繃帶滲透血，他抓住繃帶，血跡從指縫下緩緩滲出，為了不弄臟陳棲家的地板，他垂頭在衣擺上抹了抹。

半晌?，他蹲下，??手抱起在棉質小窩里的貓咪，??手拎著貓咪的玩具貓糧，歪著腦袋貓咪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奶聲奶氣地軟軟地朝著樓梯玄關處叫了兩聲，似乎在叫陳棲。

燕寰沉默地將抱著貓咪，走到玄關處拎起外套，剛踏出門，門就被智能機器人堅定地關上了。

深夜外頭的風帶著點涼意，懸浮在空中的數據燈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夜風拂過道路的綠植簌簌地響。

燕寰半跪在地上將貓窩放好，貓咪睜著藍汪汪的眼睛趴在貓窩里軟軟地叫了兩聲，燕寰伸手輕輕摸了摸，低啞道：“乖。”

男人將外套蓋在了貓咪身上，站了起來，抬頭朝著漆黑??片的陽臺望去。

不久?，他低頭掏出了煙，點了起來，味道嗆得五臟六腑都發起疼來。

二樓的陽臺始終是漆黑??片，不會再有人在陽臺上眼里帶著點柔軟的笑意，望著他離開。

燕寰沉默著抽著煙，喉嚨艱澀得?不出??句話來。

話確確??是他?的，惡心這兩個字也是從他嘴里蹦出來的。

數據也是他叫李放篡改的。

搞到這??步，完完??就是他咎由?取。

整整??晚上，男人沉默地站在樓下??晚上，直到第二天黎明破曉，?抱著熟睡的貓咪離開。

燕寰不知道的是，陳棲也沉默地靠在床頭整整??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