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仙班開立在即,聽說第一課將由尊上授任,不少仙家紛紛找上主管此事的司禮星君,打算提前占一個席位。
畢竟也不是誰都有福氣能受到尊上提點的,除了他膝下那唯一的小徒弟外,其他人哪里有這個待遇?
故而消息一出,問仙堂里的位置立刻被一搶而光。
就連冰臨,也是領了個入門木牌回來的。
堯音看到那刻有“問仙堂”字樣的木牌時,霎時瞇起眼。
冰臨見自家師父臉色不好,默默將木牌收起來,解釋道:“師父,尊上第一課便是心法,您也知道,徒兒在心法方面一直未有進展,所以……”
“所以你就去聽旁人的課?”堯音斜挑起眉,勾眼睨向他。
冰臨心虛地低下頭,將木牌拿出來雙手奉上:“徒兒知錯。”
堯音冷哼一聲,轉回頭:“你既想聽,便自個兒去吧,總歸我這師父如今也是沒什么用了。”
“……”
冰臨捧著木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欲又止地憋了許久,最終下定決心勸道:“師父,其實……您也可以去旁聽一下的,尊上對心法見解極為精湛,說不定可以幫到您……”
瞧著師父愈發僵硬的神色,冰臨聲音也越來越小。
他也是思慮了好久才敢將這番話說出來的,畢竟心法是他們師徒倆共同的短板。
心法乃是萬法之本,但師父原為上古神族,天生神體,身負傳承,自然是無需依靠心法,一步步修煉上來。
故而對這一塊,師父幾乎沒什么認知,這么些年來,師父傳授給了他很多功法秘術,卻獨獨對心法只字未提。
如今他止步仙君已有百余年,其中最大的問題便在心法上,所以才想趁著這次尊上授課去學習一二。
況且,師父近日修煉亦頗為不順,他猜測也是因為心法的緣故。
撇開師父的身份和這些年與尊上的恩怨不談,旁聽的確能解師父燃眉之急。
“你倒操起為師的心來了。”堯音面無表情。
冰臨默然,深知師父脾性,只好乖乖低頭道:“是徒兒多嘴了。”
堯音深吸一口氣,最終揮揮手:“罷了,你替為師去天宮看看綠桑公主,”頓了頓,又補充道:“記得帶上蓮花膏。”
掌刑仙君三十仙鞭,也夠她受了。
冰臨一愣,隨即順從道:“徒兒遵命。”
待人走后,堯音重新閉上眼,試圖平復下心境,卻是愈發燥悶。
雖說冰臨的話不太中聽,但她心法欠缺卻是事實。
她生來便是神體,即便修為盡毀,傳承盡失,修煉起來也會比尋常仙家容易上許多,可這幾日她止步不前,總也無法突破那一層壁壘,細論起來,終究是心境不夠。
藏寶庫里倒是有幾本她們神女一族遺留下來的心法,她瞟過幾眼,那些書都各有瑕疵,更別提從中甄選出最適合自己的了。
這的確是一個緊迫的問題。
“祖奶奶祖奶奶……”外頭遠遠傳來簡糊的喊聲,堯音睜眼,只見那小蘿卜頭雙手捧著一個小小人參果跑了進來,在他的身后,銀桐屁顛屁顛跟了一路,眼珠子都快貼綠果上了。
“祖奶奶,這是今天的~”簡糊笑嘻嘻將小人參果呈上,銀桐舔了舔嘴,忙不迭湊上來,兩眼亮晶晶:“神女大人,你不吃果子的吧?”
堯音目不斜視將人參果拿起,“咔嚓咔嚓”地啃起來。
銀桐呆了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頭頂上葉子嗒吧兩下,弱弱道:“神女大人,你不是向來不吃這些靈果的么?”
堯音尚未說話,一旁的簡糊卻頗為得意洋洋:“哼,祖奶奶可喜歡吃了,你個蠢桐樹別想打我主意!”
銀桐氣憤地瞪了瞪眼,雙手環抱著不說話。
堯音慢條斯理將人參果啃完,淡定道:“你們倆沒事可以出去了。”
“有事有事,祖奶奶,我有事~”簡糊立刻舉起手,表現得很是積極。
“說。”
“祖奶奶,我,我明天可不可以休息一天啊,變果子好累的~”簡糊討好地為堯音垂著腿,一臉笑嘻嘻。
堯音低頭,微微一笑:“不可以。”
簡糊笑臉一下子僵住,訕訕停住捶腿的手,灰溜溜退到了一邊。
堯音瞥了他一眼,這小蘿卜頭人精得很,她才不信他一天生一個人參果會有多累。
“神女大人,我也有事,”見簡糊吃癟,銀桐十分高興,走上前擠開簡糊,對堯音道:“神女大人,二殿下方才來傳話,說是青離神君有事找您。”
堯音神色一正,蹙起眉頭:“你怎的不早說。”
銀桐撓了撓頭,心虛道:“我,我忘了……”
她本來是想立馬告訴神女大人這個消息來著,但哪想半路碰上了小葫蘆,見到那綠油油的小人參果,她腦袋一昏,差點忘了正事兒。
可是話說回來,青離神君找神女大人做什么,神君和她們家神女很熟么?
堯音不再與她廢話,直接一個閃身,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青離宮
堯音將將走進殿內,便望見正煉器的青離:“聽說神君找本座?”
青離抬頭,第一次擱置下手中器物,面向堯音,目光卻落在她額間魔印上,早在那日,他便發現,這印痕淺淡不止一點。
“你來得倒挺快。”
堯音微笑,青離找她,八成是為了聚靈鼎,說不定她提出的條件還有的談,她現今正值困頓期,迫切需要高人相助,此事刻不容緩。
心中雖是這樣想著,面上卻像模像樣朝他彎身行了個禮:“承蒙神君多次照拂,本座自然不敢懈怠。”
見她這故作“謙恭”的模樣,青離也不戳穿,只一揮袖,空中霎時出現一個小巧精致的紅鼎。
堯音瞇了瞇眼:“神君這是……”莫非他要將聚靈鼎還給她?
青離稍稍抬眸:“你的條件,本君答應了,神女把聚靈鼎喚醒吧。”
堯音心中一動,又擔心他忘了之前的約定,于是重述道:“本座的條件是,未來兩百年內,神君負責保護我的安危,助我修行渡劫,為我煉制三樣神器,答應我三件事情,你……當真考慮清楚了?”
青離面無波瀾:“兩百年而已,本君耗得起。”
堯音彎起紅唇:“神君果然看得通透。”說著便伸手接住聚靈鼎,只輕輕撫摸了幾下,那紅色小鼎頓時發出明亮的光芒,像是找到了久違的故人,左右搖晃欣喜不已。
然而青離卻沒給它多余的時間,手一收,紅鼎便回到了自己這兒。
堯音撇過眼:“至于這樣著急么。”
聚靈鼎則更是不服管教,拼命要往堯音那邊沖,青離抬指按下,俯首對著紅鼎輕啟薄唇:“你最好給本君老實點。”
綠光環繞間,聚靈鼎一下子安份許多,縮在青離掌心,敢怒不敢動。
“你總用法術壓制它,它不會喜歡你的。”
青離眼皮也不抬:“神女還是管好自個兒吧,兩百年很快就會過去。”
堯音沒再接話,而是走向案幾旁,兀自倒了杯青草凝香露,正準備細細品嘗,卻聽青離的聲音悠悠傳來:“神女忘了么,一杯凝香露是可以換一件低階仙器的。”
堯音纖指一頓:“我們……不是自己人了么?”
“自己人?”青離似笑非笑:“本君記得約定里沒有為神女無償提供青草凝香露這一條吧。”
……
堯音默默放下玉杯,以冷臉掩飾尷尬,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近日本座遇上了壁壘,遲遲不得突破,神君可有好的建議?”
青離將聚靈鼎收進袖中,淺淡道:“心境不夠而已,神女好好研習心法,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堯音凝眉:“本座對心法知之甚少,還望神君提點。”
“若是有關于心法,”青離微頓,瞟了她一眼:“本君建議神女去問仙堂聽一聽尊上的課,或許有所頓悟。”
堯音臉色瞬時沉下,冷冷道:“神君這么快就忘了我們的約定?助我修行渡劫,不是你的分內之事?”
青離收好聚靈鼎:“本君只是就事論事而已,世間心法千千萬萬,唯尊上最得其法。”
堯音默然片刻:“神君自肉體凡胎修煉成神,想來對心法感悟也是極深的。”
青離望向她:“的確如此,然適合我的未必適合你。”
堯音抿唇,不再說話,良久后,徑直抬步向外。
“障心為魔,心障不除,于修行亦是阻礙,”青離頓了頓:“明日,本君在問仙堂等你。”
堯音腳步一滯,但很快又重新邁開步伐,以更快的速度離去。
另一邊的洛華宮,辛漾對自家師父要去問仙堂授課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小白,要不然我明天和你們一起去吧~”辛漾和小白畢霄徐子空三人并排躺在后院的草地上,雙手枕在腦后,小圓臉上盡是期待。
“啊?”小白啊了一聲,疑惑道:“小漾,尊上平時不都有教你么?”
她和子空搶木牌完全是因為尊上不會特地教他們呀,小漾干嘛去湊這個熱鬧,那么多人擠一起聽課哪有被尊上單獨教導來得舒服。
“她不就想多看看她那個師父么。”躺在辛漾旁的畢霄兀自“嗤”了一聲,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
辛漾紅著臉反駁:“才不是呢,師父第一次授課,我當然要去聽一聽。”
畢霄翻了個白眼,他才不信這種話呢,這小笨蛋黏她師父黏得不得了,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跟著,活像個粘答答的跟屁蟲。
切,放著他這么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不看,非得日日跟著那冷面尊上,當真是沒眼光。
“小漾想去,就跟著我們一起去吧。”一向沉默寡的徐子空突然開口。
小白晃了晃兔子耳:“可是小漾沒有木牌怎么辦?”那些木牌本就緊俏,這時候肯定沒有了。
徐子空垂下眼:“小漾是尊上的徒弟,應該不用木牌的。”
“也對哦!”小白猛然反應過來,誰敢攔尊上的徒兒~
辛漾杏眼彎彎:“太好啦,明天我們三個一起出發!”
畢霄嫌棄地看了他們一眼,最終撇撇嘴:“那我也去吧……”
次日,堯音盤腿坐在殿內,手中握著黑漆漆的木牌,反復摩挲許久。
這木牌是昨日青離遣人送來的,她才知原來他也應了天后的邀請去問仙堂授課。
青離話是不錯,可她……太畏懼洛華了。
堯音深深嘆了口氣,黛眉攢成一團。
“師父,”冰臨不知何時已踏入殿內,他瞥過堯音手中的木牌,試探道:“您……去問仙堂嗎?”
這木牌是昨日他親自接下的,雖不知青離神君為何對師父如此上心,但如若師父愿意拋開過往恩怨,聽一聽尊上的心法,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堯音沉默半晌,最終似下定決心般站起身,繞過冰臨往外:“走吧。”
問仙堂的原址是神女宮,位于通天柱附近,往上直達息止界,是天庭難得的好地方。
《上古卷--七大神址》中記載,九重天上,又有一界,名為息止,其內蘊含混沌之力,神法無盡,浩瀚無邊,為現世所不能及,是為七大神址之首,一直由洛華神尊封印掌管。
而通天柱便是息止與天界的橋梁,大概是因常年與息止界相連的緣故,通天柱本身也沾染上了古樸渾厚的混沌靈氣,漆黑的柱身刻滿了靈力留下的紋路,若能靜心感悟,于修行亦大有益處。
堯音看著不遠處人來人往的問仙堂,氣息很是沉重。
“祖奶奶,你臉色怎么不太好,是不是不高興呀?”簡糊見堯音遲遲不動,不由湊上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