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拂當然記得。
她體內那古怪的妖氣,最初居然是從禪宗中流傳出來,是一任佛子為他所救助的一個獅妖所創。
秦拂就點了點頭。
然后她就聽見天無疾淡淡道:“獅妖死后,那功法本應該失傳了,禪宗再怎么說也是佛修大宗,怎么可能疏忽到讓這么危險的功法傳出去,還正好在經年之后由一個籍籍無名的妖修用在你身上。”
秦拂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確實,這太巧合了一些。
那妖修若是一開始就擁有這么危險的功法,那么他不至于在妖族籍籍無名至此,但當初,就是這么一個籍籍無名的妖修用了那種功法傷了她,還是在臨死前。
不細想還好,一細想,當初這么一出怎么看都透露著一股死無對證般的詭異感。
而這次天無疾沒有再讓她猜。
他平靜道:“與魔族有關,但動手的卻不是火潯,而是天道。”
秦拂猛然抬起了頭。
天無疾唇角露出一絲嘲諷般的笑,淡淡道:“從你被那個妖族所傷,你的師尊下山尋藥開始,天道的棋局便開始了,阿拂,你是天道的第一步棋。”
秦拂愣住。
她受傷,墨華下山為她尋藥,帶回來了蘇晴月。
從那之后,以蘇晴月為引,她先是和夏知秋矛盾加劇,后和秦郅幾乎反目,最后,墨華從蘇晴月那里發覺了他對她的情感。
再之后,若是沒有這其中的種種波折,她或許就會如那個話本中或者魔族的預中那樣,墨華因情入魔、殺她破心魔,而后她向死而生,成為一代魔頭。
天道想讓人族才俊入魔,秦拂雖然不知道原因,但若真如天無疾所說的話,那她的確是那第一步棋。
秦拂緩緩的嘆了口氣。
另一邊,天無疾從容道:“它知道我想破局,也知道我如今能動用的或許只有魔氣,所以,你體內的妖氣,便不能用魔氣拔除。”
天無疾話音落下的時候,外面剛剛還風和日麗,轉瞬之間便有驚雷落下。
……
秦拂他們出來時,蔣不才正冒雨趕回來。
沈芝芝為他接過他背后的藥簍,蔣不才看著外面的雨,低聲說:“芝芝,這雨來的不對勁,我進城時,發現我不過離開短短一日,城中居然也有些不對勁,我說不出來什么,但是這兩日你我最好還是別外出了,醫館也關了吧。”
他話音剛落下,秦拂他們就走了出來。
他面色一頓,但似乎又并不意外,早料到他們會來一般。
秦拂看著就忍不住想贊嘆。
蔣不才命峰峰主,在算之一道?可以說是登峰造極,別看他在天衍宗時時時刻刻看不慣持劍峰、總是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但放到整個修真界,算之一道,蔣不才說自己第二,怕沒人敢說自己第一。
這樣的人,哪怕他并沒有刻意掐算什么,但他對于周圍一切事物也有一種近乎敏銳的直覺。
比如這場不?尋常的雨,比如城中的怪異。
而此刻,蔣不才緩緩的沖天無疾行了一禮,不卑不亢道:“前輩。”
天無疾隨意擺了擺手,說:“你既然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份,為何還叫我前輩。”
蔣不才:“以前,前輩似乎并不想被我們叫破身份。”
天無疾:“現在可以了。”
于是,秦拂就聽見蔣不才叫道:“師祖。”
秦拂正摸到小桌旁喝茶,聞一口茶險些沒噴了出來。
她結結巴巴的重復道:“師、師祖?”
然后在蔣不才譴責的視線中反應了過來。
對了,按輩分的話,墨華他們那一輩的都要叫天無疾一聲師祖。
秦拂:“……”
此時此刻,她突然有一種從此以后徹底遠離天無疾的沖動。
她也第一次意識到,這家伙……真的是有點兒老了。
她的面色頓時就苦了下來,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苦什么。
天無疾也不知道是看出你什么,頓了一頓,不動聲色道:“叫我尊者便可。”
蔣不才便從善如流道:“尊者。”
這一刻,天無疾和秦拂幾乎同時松了口氣。
天無疾比她更干脆,直接道:“這里現在還算安全,你們可以放心住下去,我先帶秦拂離開。”
蔣不才追問道:“尊者這是要去哪里?”
天無疾笑了笑:“去做我們還沒做完的事情。”
蔣不才抬頭看了一眼,行禮道:“恭送尊者。”
而秦拂一直到被天無疾拉出來才有功夫說話。
她問道:“我們這就要離開嗎?去哪兒?”
天無疾:“沒有留下來的必要,我們先去找骨魔,把這幾尊石頭人還給他,而后……我們去魔宮。”
去找骨魔她理解,但是去魔宮……
她低聲問:“為什么去魔宮?”
天無疾揉了揉她的頭發,淡淡道:“因為你想知道的事情,其實都在魔宮里。”
秦拂頓了片刻,小小聲道:“現在不能告訴我嗎?”
天無疾斂袖道:“有些事情我說了就太過直接了,更多的,當然是親眼見證更有意思。”
還沒等秦拂追問,他又轉過頭:“不過,我倒是可以先告訴你一些別的。”
“比如?”秦拂抱臂。
天無疾淡淡道:“比如,蔣不才如此仇恨持劍峰是因為他覺得他師尊的死是當時唯一在場的墨華師尊所為,但實際?,他師尊的死只是因為他窺見了一絲天道的想法而已,他這么多年,其實是恨錯了人。”
秦拂嘴巴緊抿,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半晌,她揉了揉眉頭,說:“你還真是……看來,我心中的種種疑慮,或許真的要等我親眼看到時才能解答了。”
要不然,天無疾這動輒平底驚雷,她著實怕自己接受不了。
她嘆了口氣,自暴自棄般問:“那之前在天衍宗的荒山上,你去干什么了總能告訴我吧?”
“能啊。”他點頭。
然后說:“我又殺了天道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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