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邁道:“你們儒生在這里,能教學生什么?”
王溥一愣,道:“六藝經傳,皆可傳授。”
張邁道:“經傳有什么用?”
“這”
張邁沒等他反應過來,又說:“至于六藝,禮樂射御書數,現在中原的儒者,誰的音樂能在龜茲稱雄?誰的數學敢去格物院獻丑?儒生之中,有幾個人還能駕駛戰車、騎乘戰馬?弓箭之道,能達到及格線的有幾人?這些能夠服人的學問如果都不行了,憑什么要人家遵你的禮、學你的書?”
王溥聽得汗如雨下,無法作答,張邁道:“出去吧,世界比你們想象的要大。大風狂飆,席卷萬里,萬國包容,才是大唐!出去吧!”
遼東。
述律平既收了北派的兵權,調和派勢力大增,南派與調和派觀點較為接近,至少雙方都是比較理智,不像北派那樣對漢人無理由地敵視,尤其南派之中,擁有巨大影響力的耶律屋質心胸開闊,并不將一己之私置于契丹全族的利益至上,耶律朔古也是能顧全大局的,所以對調和派的壯大都樂觀其成。
這日耶律朔古率領五千兵馬開到,駐扎于城外,跟著進城參拜。述律平也是好生安撫了一番。
又過三日,述律平召開朝會,除了耶律安端告病在家外,一時之間,南北中三派等軍國巨擘幾乎全部到齊了。
述律平甚是歡喜,說道:“自我大遼東遷以來,今日是第一次歡聚一堂,有你們這些國家棟梁齊心協力,我們還怕什么張邁!怕什么天策!怕什么大唐!”
眾臣齊聲稱頌,契丹宰相蕭翰出列說:“今日召開朝會,乃是有一件大事要與諸位商議。”
耶律察割應聲道:“蕭相爺。可是為了伐唐的事情?”
蕭翰道:“正是!”
耶律朔古、蕭緬思、耶律屋質和韓延徽等一應南派重臣都感有些意外,前些時候述律平的確提出了要呼應耶律阮進攻天策大唐,但這事分明就是為了褫奪耶律察割兵權而找出來的口實啊!怎么今天又提起?難道還真要伐唐不成?
只是當日為了消弭耶律察割擁兵在北這個大患,南派大臣已經紛紛響應表示贊成了,這時如何能夠轉口?
述律平對耶律朔古道:“天奪唐魄,張邁西巡。以至于燕京混亂,如今西朝朝野不穩,正是我大遼崛起報仇之良機。兼且兀欲要在漠北起事,正有利于我契丹規復漠北。之前曾議此事,國舅(蕭緬思)、敵輦(耶律屋質)和韓丞相都以為可行。察割也能顧大局,已經卸下來了混同江的重任,來到東京任東北兵馬大元帥,可見伐天策、復漠北之事順應天道人心,如今我大遼上下一致。只是還要問問詳穩的意見。”
對于上一次朝議的情況,早有人仔仔細細跟耶律朔古稟報過了,他也知道蕭緬思、耶律屋質和韓延徽三人已經分別從軍事、外交、政治論政了這個方略是可行的,蕭緬思是他耶律朔古在遼陽府的代人,耶律屋質是他在契丹族內的政治同盟,韓延徽是他在外族中間的政治同盟,三人都已經贊同伐唐復漠,和耶律朔古自己親口贊同也沒什么區別了。述律平這番話說的十分謙婉。但卻是萬萬不容耶律朔古拒絕的。
“太后說的是,”耶律朔古雖然不知述律平第二次提起此事是為了什么。卻還是不得不硬起頭皮說:“國舅、敵輦和韓丞相的意思,老臣也是贊成的。只是不知太后打算如何著手?”
述律平大喜,道:“詳穩也贊成,那這事就一定能夠成功了。哀家的意思,是想統合榆關、遼陽府和混同江的力量,組成一支新軍。一致對外,南攻燕京,北應漠北,詳穩以為如何?”
耶律屋質和韓延徽心中都是一動,心想述律平的目的原來在這里!北派的兵力集中于混同江。南派的防御重點在于榆關,要統合混同江和榆關的兵馬,那之前削耶律察割兵權就只是第一步,而接下來,就是要削耶律朔古!
這下子南派的大臣幾乎都是心頭劇跳,耶律朔古一時也沉吟不語,他是南派的軍事頂梁柱,手中所掌握的兵權是南派最大的依靠,但這支力量可以說也不是他一個人的,這是面對述律平只要退讓一步,一個松口,往下就一發不可收拾了!這卻不是他一個人能決定的事情。
他沉吟之中目視蕭緬思、耶律屋質和韓延徽,與此同時,耶律察割、拽剌兄弟等北派人物則對他們虎視眈眈。
蕭緬思靠著南派的軍政經綜合實力以及這幾年的發展勢頭,在東京的話語權越來越重,雅不愿就此失去權力,但述律平削北派兵權在前,當時耶律察割毫不猶豫就答應了,如今削到南派頭上,若是他們推三阻四,耶律察割當場就要發難!屆時無論道理還是民心,南派都說不過去。
耶律屋質雖然也沒料到地皇后不但要收拾耶律察割,還要收拾己方諸人,心道:“太后這番謀算,可把我們也算進去了。估計之前已經與耶律察割有過暗中交涉,否則耶律察割之不會答應得那么爽快!然而以大局來說,大遼內部終究必須統一,然后才能內整朝綱、外抗大唐!這事雖然會削弱我們南派的力量,但加強了中樞的權重,對大遼來說是有利的!”
眼看蕭緬思低頭,韓延徽不語,耶律屋質便踏出一步說:“臣以為,太后所甚是!漢人有一句話:人心齊、泰山移!大遼必須團結,然后才能重振天皇帝陛下當年的雄途偉略!”
述律平大喜道:“敵輦說的好!”
蕭緬思愕了一愕,他也知道如今的局面勢難抗拒,耶律屋質既已出頭,自己若再強項,恐怕也孤掌難鳴,便也說道:“敵輦說的是,說的是。”
眼看南派諸人里頭,兩個契丹重臣都已經屈服,韓延徽哪有獨抗述律平的勇氣?便道:“老臣唯太后馬首是瞻。”
述律平滿意地點了點頭,再看耶律朔古,耶律朔古道:“就請太后派遣親信重將,主持此事吧。”
述律平道:“那我就派課里去榆關、遼南調兵遣將,詳穩以為如何?”
課里和撒割都是中間派的重將,撒割既然去掌管了北軍,再由課里去掌管南軍,相對來說倒也公平,耶律朔古道:“讓課里去,的確合適。”
述律平道:“那今后詳穩也到東京來參議軍國大事吧,哀家想委任詳穩來作西北兵馬大元帥,還請詳穩不要推辭。”
這和東北兵馬大元帥一樣,分明就是一個虛銜,倒也沒什么了,耶律朔古便即領旨謝恩。
朝會退散之后,南派諸人到韓延徽府中聚會,韓德樞冷眼旁觀,見各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蕭緬思對述律平今天的作為頗有怨。
耶律屋質道:“太后今天的作為雖然透著陰謀的味道,但大遼若要內部一統,南北同削的確是一條最理想的道路。否則的話,如果削北就南,察割必定不服!那時南北一場混戰,我大遼勢必元氣大傷。”
蕭緬思道:“現在削的可是我們的兵權!再說,憑著撒割、課里,能將大遼撐起來?”
“憑他們肯定是不行的。”耶律屋質說道:“所以他們干的也就是統兵的事情,將來外出打戰,總得任命我們,還有察割。但那樣一來,就是國家命令我等出戰,而不是我等擁兵自重了。這是好事,好事!”
耶律朔古道:“敵輦說的對,這是好事。”
耶律屋質又說:“再則,我們雖然交出兵權,但民政、賦稅、海外貿易,卻還都離不開我們。邊關如果有警,也必須朔古詳穩來鎮場,所以我們不會被賦閑,這事根本就不必擔心。更何況陛下如今病體遷延,太子殿下又日漸長大,一旦天子駕崩,太子登基,用不了幾年就可以親政,太后也老了,總得把政權交出來的,到時候顧命大臣還是我們這邊多!時間站在我們這邊,我們怕什么!”
聽到這里,蕭緬思和韓延徽便都放了心,蕭緬思是太子的親舅舅,韓延徽的小女兒又已經與太子定親,有這層關系在,將來太子登基親政,怎么算也不可能親近察割而遠離他們,想到這里便心中大定。
耶律朔古亦覺得將來的事情大有可為,忽又想起一事,望著皇宮的方向幽幽道:“我們可好久沒見到陛下了吧,卻不知道陛下的身體如今怎么樣了”
遼國皇宮,一處偏僻的寢殿里頭,堆滿了各種香料,卻還是掩蓋不了那陣令人作嘔的尸臭!
述律平來到這里,人也蒼老了幾分,看看帷幕內堆著石灰和各種藥物的尸身,一時間悲從中來,旁邊沖出一個人來,竟然是失蹤多時的耶律李胡,他見到了述律平就問:“娘,事情怎么樣了?”
述律平看了他一眼,說道:“一切順利,你放心吧。”
這幾章章節序列號好像弄錯了,抱歉,的系統,又改不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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