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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九二章 秋收不戰令

    石敬瑭的死訊,伴隨著石重貴在洛陽登基的消息傳出,天下沒有震動,輿論反而出現一種詭異的死寂。

    一個皇帝之死,總要蓋棺定論,但現在對石敬瑭應該怎么論?似乎應該痛罵吧,只是易縣的那個人還沒開口,風向標似乎就不好定,萬一搞錯方向怎么辦?因此士論干脆就沉默了下來。

    但是,在死寂之中,這個消息的傳出還是加劇了某方面的影響,在山東,屬于魯中地區的兗州、濟州相繼歸附天策,致使山東地區將近一半納入天策大唐的統治范圍。而這時候,幽州地區也在醞釀著新的變化。

    范延光的人馬已經到了武清有一段時間了,越是北上,他感受到的氛圍就越是壓抑。

    再沒有當初在鄴都時隨性所欲的放縱,有的只是在洛陽那段日子所感受到的郁悶,甚至比在洛陽時猶有過之!

    “兵馬進駐武清縣城,就地訓練,無令不得出城!”

    這是范延光準備北上時,張邁發來的一條命令。沒有解釋,沒有回旋的空間,只是一個簡單卻沒有商量余地的指令!

    范延光接到命令之后,也不很當一回事,第二天,其部下孫銳不耐城中無聊,私自出城打獵,恰逢遇上了執法隊,問明番號之后,執法隊下令全部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孫銳不愿就擒,竟然拔刀反抗,混亂之中執法隊竟有一人被誤殺,這下子孫銳也知亂子有些大了,當即下令圍攻:“一個也不要走了!”

    執法隊的隊正十分機警,見勢不妙馬上下令分頭逃走,孫銳追截不及。便只殺了數人,其余都被逃脫了。

    孫銳回到武清,一開始想瞞著范延光,但想想這事太大,只怕終究隱瞞不住,迫不得已才告訴了范延光。

    范延光大吃一驚。怒道:“你個狗才!嫌自己命長是不是!執法隊也敢殺!”拔出刀來,怒道:“你這是要造反,是不是!也罷,我先殺了你,然后去易州向元帥請罪!”

    孫銳原也想到范延光會發怒,卻沒料到會范延光會發這么大的火,驚得跪倒在地,旁邊幾個親信急忙跳過來抱住范延光的手腳,范延光一刀斬得偏了。從孫銳的頭上掠過,削斷了一片頭皮連帶著頭發。

    范延光叫道:“讓我殺了他,讓我殺了他!”其親信急叫道:“孫將軍,孫將軍,還不快向節度使認罪求情!”

    孫銳這才回過神來,也不管額頭上的傷口,嚎啕大哭起來道:“令公!我那時也不是真要殺人,只是我們僅僅出城打獵而已。他們竟然就要我們束手就擒,這不但是不把我們放在眼里。更是看不起令公啊!當時我們有三百人,他們卻只有不到五十人,我們輸人也不能輸陣啊!結果他們竟然敢向我們拔刀,弟兄們怎么也不能弱了氣勢,所以就拔了刀,跟他們斗一斗氣勢。誰知道竟然誤殺了一個”

    范延光怒道:“殺得一個,不如全殺,不能滅口,你還回來做什么!你自己自刎了,去向元帥請罪吧!”他說著手一丟。將刀丟在孫銳腳邊。

    孫銳看著范延光,再看看地上的刀,讓他自殺,他是不肯的,臉上神色不停變幻,陰晴不定。周圍的人看著孫銳腳邊的刀,臉色也有些詭異。

    張奇跡趕緊走過來,說道:“令公,孫銳犯下這樣的大錯,固然該死,但他當初也不是有心。現在人不殺也殺了,就算將孫銳交上去,也不見得元帥就會因此息怒。倒是我們這邊,卻是冷了弟兄們的心!”

    范延光怒道:“那我還能怎么辦!殺人者死,何況是執法隊!上頭發下的軍律你沒看見?這些執法隊見到不守軍律的士兵,是有當場斬殺的權力的!現在倒好,他竟然把人殺了!這樣的重罪,誰能承擔!”

    張奇跡道:“軍法也不外乎人情。”

    “人情?”范延光怒道:“軍法之中,怎容人情!”

    “按道理是不能容的,但現在是特殊時期,我們是特殊之人啊。”張奇跡道:“令公以鄴都來歸,對元帥來說,那就是立了一個千金買馬骨的榜樣。在將軍歸降之后,景延廣、杜重威、符彥卿相繼投降,元帥兵不血刃就取了幽薊數百里之地,這里面可以說都有令公的功勞啊。現在石敬瑭剛死,眼看石晉就要分崩離析了,但洛陽有石重貴,太原有安重榮,長安有劉知遠,襄漢、淮北,也都還有守軍。甚至擴而展之,江南、閩漢、荊楚甚至孟蜀,如果安撫得好也都有傳檄而定的可能至少也要削弱各方抵抗的意志。但是如果這時候,傳出元帥他苛待令公你的消息,不管是什么原因,令公想想,各方豪強會有什么反應?”

    范延光本來無比盛怒,這時才慢慢靜下來,道:“說下去。”

    張奇跡道:“令公,咱們是降將沒錯,可咱們投降的時機巧了,如今天下尚未一統,元帥如果想安撫諸方豪強,就不能對令公怎么樣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行。”

    范延光漸漸平靜了下來,沒再對孫銳發火。

    張奇跡說的沒錯,在政治面前,公義、法律和規則有時候就都變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在這個不相信真相的時代,他范延光如果出事,各方豪強都不會去問究竟是為什么,只要是張邁真動了范延光,他們就會寒心,就會反感,就會害怕將來如果投降會被張邁同樣對待,就會在未來戮力抵抗!

    事實是怎么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張邁需要什么,只要張邁還需要一統天下,他就不能不有所顧忌,就不能不有所平衡,就不能不按照政治現實來給雙方一個下臺階。隱隱然的,范延光看到了天地間出現了一個棋盤,棋盤的一邊是張邁。另外一邊是包括已歸附者和未歸附者在內所有中原豪強。

    范延光不在怪責孫銳,張奇跡說的沒錯,現在重要的已不是軍法與法律,而是張邁在這場博弈中如何選擇。

    張邁的人馬已經到了幽州。

    薛復先一步抵達,清理了幽州的軍防,控制了幽州各路人馬對于這支臨時投降的龐大軍隊。天策唐軍明顯并不能完全信任,至少不能如對白馬銀槍團一般信任。薛復也并沒有接觸符彥卿等人的兵權,只是將他們的駐防地點重新排布,并且將后勤補給與駐軍分開,只用了這兩條,就制得全部幽州降軍半步不敢妄動。

    然后,楊信和折從適也相繼到達

    跟著,郭漳、衛飛、石堅、丁寒山、馬呼蒙相繼到達。最后連李臏也到了。

    直到這時,符彥卿等才知道楊易受傷的消息。知道了如今是薛復代領大都督的威權但現在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天策唐軍已經取得絕對的軍事優勢,在北方的大地上,幾乎已沒有任何力量能與之抗衡。

    一切清理就緒之后,薛復才向易縣報了平安,跟著張邁便在陌刀戰斧陣的衛護下,離開易縣,進入幽州。

    昔日曾經繁華冠絕東北的幽州城。如今已變得荒涼不堪,城墻依舊。市井卻空無一人,空蕩蕩的猶如鬼市。在杜重威駐兵期間,這里完全變成了另一座兵城五代的將領似乎有不少都是如此,擅長軍事,而不知民政。

    至于城外,連續幾個月缺少打理的麥田。在風吹雨打雀食鼠竄中七零八落,杜重威也沒去約束麾下,踐踏麥田的事情時時發生,盡管張邁在進入燕地之后就下令所有駐軍盡可能保護農田,但也為時已晚。那些居民被遷走的地方,麥田收成肯定是十不存一。

    薛復進駐幽州之后,將城池劃分為四塊:

    北面清理出來,沿著地勢平整掉,只搭建成一個大帳群,環繞城一個城中營寨,大帳的中心是一個黃金大帳那是為張邁準備的,他預計張邁進駐幽州后,恐將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會留在這里,因此做了妥善準備。現在各方面錢糧緊張,不宜進行大規模的奢華建設,因此不建宮殿,暫時以大帳代替,反正張邁也住慣了行政辦公的官員也都將聚集在這里。

    東面,是作為倉儲之地,同時駐扎大軍守護,不過大部分的軍隊,都將聚集在城西劃定的兵營之中。

    南面則劃出了民居和市集,號稱南市,云州那邊云集的商人,已經在向幽州進發了,估計不久后幽州的商業就會重新繁榮起來,甚至不用等到明年,這座城市就會在商業的帶動下煥發生機這完全是可以預見的!

    如今天策大唐的統治范圍,北越大漠,西接絲路,南面有整個河北作為腹地,至于東面更面臨大海,幽州的地理優勢,本來就勝過涼州,隨著天策大唐版圖的擴展,這里的商業在數年之間便會成幾何倍數地發展,超越后梁與契丹統治時期指日可待!

    至于最中心,薛復則驅遣數萬軍事扛土,平整出一個大廣場,并在數日見磊起一個巨大的原型土石平臺,將來這里會成為重要的聚會場所。

    薛復的規劃,簡單而有效,又預留了較大的發展空間,李臏來到后贊不絕口,但在張邁眼中,這座幽州城卻是無比破落因為他心目中另外有一座規模浩大、人口達二千萬人的超級城市,現在的幽州城,比之后世連一個小鎮都不如,在未來,如果要作為方圓數千里、東控東北與大海、北制漠南與漠北、南籠兩河與山東的區域中心,這座城池顯然不堪負荷。薛復目前的規劃,只能作為數年之內的臨時需求罷了。

    因此進入黃金大帳之后,張邁就讓李昉從秘書團體之中,召來一個會制圖的人,當場作了幾個立馬著手的規劃:

    一,定幽州為北京,下令堪籌營選址,準備在未來興建一座新城;

    二,將漳、清、拒馬、沽等水匯流之后的河干道改名海河,于海河入海口開設天津港;

    三,于京津之間。設立一個新的倉窖河津鎮,以將平幽倉、共濟倉存糧北移,以供支應;

    四,定立境內關稅制度,尤其是注重對幽鄴(幽州到鄴都)、幽云(幽州到云州)、幽定(幽州到定遼城)三條商貿干道的建設,投入沿途警衛。以確保這三條商貿干道的暢通無阻;

    五,以自愿為基礎,鼓勵涼州士民尤其是天策核心部隊的軍眷家屬遷居北京,。

    這個時代,幽州地區的環境還是相當好的,拒馬、桑干、潞、丘、清等河流在境內縱橫,大小湖泊遍地都是,土地肥沃,水源豐富。只此一地,用于農耕,即便以這個時代的農業技術來說,也足以供養上百萬人口。且東、西、北三個方向都有天然險要可守,南面則是開闊的腹地,歷史上自宋以后,隨著經濟中心的東移,歷代王朝都選擇定都于此并不是沒有原因的。因此張邁對幽州地區的看重。還遠遠超過了薛復、范質等人的預料。

    范質見張邁做出這么龐大的規劃,心中微微吃了一驚。幾次想要干預,但張邁對此卻顯然有乾綱獨斷的姿態,因此范質等人便不敢造次,只是默默傾聽,準備進行接下來的具體事宜。

    張邁做事的風格,范質魏仁溥早已習慣。在一些大事上他是不會輕易妥協的,但他并不介意范質魏仁溥等人在他的框架內進行修補與完善,甚至對此十分欣賞,范質魏仁溥等人的修改調整,總是帶著較為濃郁的古中國色彩。對這個時代來說,一些細節也更接地氣,他們的才華不僅讓他們得到了張邁的重用,更使得鄭渭成為他們最大的支持者,天策的內政體系會形成今天這個樣子,其實也可以視為張邁與范、魏為代表的中原開明士人博弈的結果。

    張邁這邊口授完畢,諸將也陸續到齊。楊信折從適馬呼蒙等還好,石堅、郭漳、衛飛、丁寒山四人一見張邁就忍不住嚎啕大哭,四個流血不流淚的鐵漢,見到張邁哭得就像七八歲的孩子一樣。

    張邁胸中一股熱氣上涌,也忍不住從座位上沖下來,抱住了石丁郭衛,眼淚竟然不由自主地就滾了下來,接著聲音也控制不住,竟然大哭起來。

    這四人不止是他的部下,更是他的手足,是可以將性命交托的人,這兩年遠征漠北,迂回萬里,彼此都抱著今生不能再見的念頭了,此時陡然相遇,誰能忍得住那恍如隔世后重聚的情感宣泄?

    五個人抱成一團,誰也沒說話,只是石堅在嚎啕著:“元帥,元帥!”郭漳叫叫喚著:“邁哥哥,邁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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