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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五三章 人心馬力

    耶律屋質沉思片刻,才說道:“或許他的異樣舉動,和那個傳聞有關系。”

    “那個傳聞?你是說”

    “汗血馬群病了。”

    耶律屋質本來不想說出來,卻還是說出來了。

    從耶律屋質第一次進入平安城開始,他就已經接觸到了這個消息,再之后,又有各方面的蛛絲馬跡從各個渠道傳來。

    一開始。薛復似乎還想隱瞞這個消息,他將生病了的汗血馬群帶到陰山下一個較為隔絕的牧場放養。但由于馬群疫病的范圍實在太大超過三分之一的汗血寶馬都出了問題,還有三分之一可能存在問題以至于消息終于沒能徹底封鎖住。

    更何況這幾個月來平安城和云州之間較為自由的商貿氛圍,使得兩個地區之間在信息傳遞上變得更加多元化。終于到了最近,薛復大概覺得再進行消息封鎖已經沒有意義,似乎就沒再作這方面的努力。而恰是這時,一個畜醫提出了他的一個建議。認為汗血馬群在開春之后病情一直沒有改善,和之前的牧養條件有關薛復之前為了保密,將生病馬群趕到陰山南坡,對馬群來說,那是一個比較狹隘、較為憋屈的地方。上千汗血寶馬聚在一起,就顯得過于密集。

    “養馬不是養豬,馬性樂馳,尤其對汗血馬來說,需要較為開闊的地方進行跑馬,讓他們出汗,讓他們溜達,讓他們去啃食更為青嫩可口的草葉,那對他們馬力的恢復會很有好處,我們的寶馬都是通靈的,心情不好時自然萎頓,如果能保持他們的好心情,興許那時候寶馬的病就能不藥而愈。”

    薛復允諾了這個提議,便將占據整個汗血馬群三分之二的汗血寶馬,全部拉到平安城西南方最開闊最肥沃的牧場,任其樂馳。

    可能是這個“藥方”果然有些效果,也可能和天時有關,短短數日過去,馬群的精神狀態就有了些許起色,但這樣一來,消息就更瞞不住了,許多經過的商人,其中甚至還包括一些奸細都因此而看見了這個巨大的汗血馬群的情況。

    “汗血馬群,的確是病了。”耶律屋質說道:“我接觸這個消息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最開始聽說的時候,曾懷疑那是一個計謀,但現在從各方面的消息看來,這是真的。”

    人可以裝病,要馬裝病就難了,更何況是要上千馬匹在精通馬情的細作面前裝病,那更是不可能事情契丹一族也是養馬的行家!漠北畜牧業之發達當世首屈一指,要想在這個問題上作偽瞞過契丹的畜牧高手幾乎是不可能的!

    蕭轄里道:“汗血寶馬病得很嚴重?”

    “也不能算是很嚴重。”耶律屋質道:“現在還能吃,還能跑,若能將養到秋天,興許就什么事情都沒有。甚至強行驅趕也還可以作戰,但薛復要真那樣做,這些汗血馬在大戰一場之后十有八九就都得廢了!我估摸著,汗血寶馬會出問題,和去年冬天汗血騎兵團的高強度作戰有關。”

    去年的關中大戰,付出最大的是陌刀戰斧陣那整個兵團幾乎就是八死一廢!存者幾希!而汗血騎兵團沖擊斬首、兵不留行,表面上自身的損折極小,因此而威震天下,其實深通畜情的人便都知道其在無損的表面下其實已受了嚴重的“內傷”!

    “汗血騎兵繼陌刀戰斧陣之余烈,沖我皮室中軍。以至于差點斬奪我軍大纛所在那場戰斗的激烈程度我想不用大家就能理解了。而經歷如此激烈的戰斗之后,汗血騎兵團不但沒有替換休養,反而一路尾隨跟進,從秦西一直追襲到黃河以北,這樣千里奔襲,汗血寶馬就是鐵打的也熬不住!薛復能熬到占據敕勒川才停下腳步。他這批汗血駿駒,已不愧寶馬之名了!”

    “所以汗血寶馬這場病,是累出來的?”

    “有這個可能。興許也還得加上水土不服的原因。”耶律屋質道:“南人視馬命猶如草芥,如果說,南人之中還有一個惜馬如命的將軍,那這個人就是薛復。我相信,這位大宛王子不會冒著汗血馬群死廢過半的危險來進行這場戰爭的。”

    “以馬為命”,這是只有同是“馬背上的民族”才能理解的事情,有時候。草原上一時戰爭的成敗,都遠遠不如良馬種系的傳承來得重要。

    “而缺少了三分之二的汗血馬,汗血騎兵團的戰力也將大打折扣!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曹元忠面對我們時的底氣不足。要知道在秦西的時候,他們天策君臣可不是這樣子的!”

    對于汗血寶馬生病的消息,不同立場的人自然有不同的反應。

    耶律屋質知道后在疑心中帶著高興,蔚州境內的高行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卻是有些嘆息。不但是他,他那個還沒滿十八歲的兒子更是一副扼腕的樣子。對高行周道:“爹,咱別去打敕勒川了,人家的馬病著呢!沒有汗血寶馬的汗血騎兵團,咱們就算打贏了那也是勝之不武啊!”

    高行周呸了他一聲,道:“胡說什么!兵者國之大事!咱們這是去打仗,不是去打架。不能與汗血騎兵團正面一決固然可惜。但私名勝負和國家大事相比,自然是國事為重!軍令既出,別說薛復只是馬群生病,就算他全軍都病倒了,該動手時我仍會動手!”

    而折德扆趙普聽說這個消息之后則在懷疑中帶著震驚!一開始。他們懷疑這只是薛復放出來的煙霧彈,但隨著各個渠道消息的傳到,他們幾乎沒法去否認這個消息了。

    但是,對折德扆和趙普來說,接著傳來的消息才更加要命!

    平安城那邊竟然傳來了消息,要折德扆和趙普看好應州的東西門戶,薛復也即將派人過來接掌應州!

    “這是怎么回事!”折德扆幾乎要跳起來:“汗血馬病了,薛將軍也病了嗎?竟然要來接掌應州,難道他不知道石晉的兵馬已經囤聚在應州的東、南兩路了?這可還是我送去的消息!”

    趙普沉吟著,道:“或許,薛將軍是另有打算?”

    “誰知道!”折德扆道:“我只希望這是薛將軍對付契丹人的計謀,但是如果這是計謀,也不一定有什么效用!以云州城內那幫人的智計,無論薛將軍做什么,都很難打消他們的各種疑慮的。”

    相對于薛復、曹元忠來說,折德扆和趙普這兩個少年都還太小,他們的資歷與地位決定了二人甚至連去質問薛復的資格都沒有,他們所能做的,只是領命。

    數日之后,便有一支黨項騎兵開進應州,再跟著又一個更重大的消息傳來平安城那邊,薛復的大旗終于動了,但這一動,不是向東北而去,而是直接移師東進,威逼云州!

    在薛復開來的大軍之中,核心部隊無比顯眼,那就是一千沒有患病的汗血寶馬!

    云州城內的曹元忠,在得到消息之后,對耶律屋質的態度也變得強硬了起來。

    至此,折德扆對于薛復的戰略意圖也不免懷疑了起來。

    這位薛將軍,到底是想做什么。

    汗血寶馬生病的消息,不但在向東傳,也在向西南傳,在趙普他們聽說了消息的大概十天之后,秦西的也開始有了類似的傳聞!

    “汗血寶馬病了?”

    慕容春華、馬繼榮聽說消息之后都匆匆趕來,作為來自西域的將領,他們自然很明白汗血寶馬對汗血騎兵團戰力的影響程度。尤其是慕容春華,他可是安西唐軍現存將領中排名前五的騎將。

    張邁點了點頭:“是,其實這件事情我很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想影響軍心民氣,所以沒說。”

    慕容春華道:“那臨潢府的大戰該怎么辦?沒有汗血寶馬,薛復還趕得及去支援鷹揚軍么?”

    “薛復如果能夠趕到,南北會師,那自然最好。萬一不行,按照現在的形勢,我們在漠北的人馬,其實就算獨力作戰,運用得好,也能壓臨潢府契丹一頭的。”張邁道:“所以,薛復無論怎么做,我都放權給他。不過,燕云那邊新出現的局勢,卻讓我覺得有必要對敕勒川的行動進行支援。”

    慕容春華和馬繼榮一聽,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道:“我去!”

    張邁搖了搖手,道:“鄭渭說過,我們兩年內只怕打不起仗!所以這次去,主要不是要打仗,一是威懾,二是練兵。我想將新練的陌刀戰斧陣拉過去,就在敕勒川集訓。這支人馬從秦西出發,然后坐船順流而下,耗費不大,而且駐守甘隴、防備劉知遠的兵力不動,也就不會影響大局。”

    慕容春華道:“那主將要派誰去?黑虎么?”

    “黑虎的統兵能力,已經足以獨當一面,但他的威懾力不夠,尚不能去到讓敵國大帥聽到他的名號就心生畏懼的地步。”張邁說到這里,嘆息說:“如果郭師庸將軍還在,他可以去得。或者奚勝沒死”

    說到這里,張邁心中又是一糾,奚勝在去年關中大戰之前,還只是張邁麾下一員較為出色的部將而已,聲勢還遠不如郭威,更別說像郭洛、楊易這般執掌方面大權。但經歷去年一戰之后,他的意義已經變得完全不同,如果他沒死,以他在環馬高地所展現出來赫赫軍魄,是足以令契丹、石晉名將都失色膽寒的。

    可是,奚勝已經死了!

    張邁黯然良久,慕容春華和馬繼榮也都不說話,如果張邁要他們沖鋒陷陣、戰旗殺將,他們都愿意領命,但要形成“威懾力”,那就不只需要能耐,還需要威名了。而在天策軍內部,擁有光憑名字就威壓敵國者,其實也沒幾個,一個巴掌都沒有,至少他和馬繼榮都不是。

    “那不知元帥準備派誰去?”

    “誰都不派。”張邁道:“現在我是陌刀戰斧陣的最高統領,既然是要拉去練兵,那自然是由我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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