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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九八章 周秦漢唐,四代故民

    張邁見瞞不過,淡淡一笑,道:“不是契丹,是蜀軍吧。今晚他們偷襲渡河,我軍小有失利。”說著將事情前后因果簡略說了,安審琦久于軍旅,一聽就發現這夜的渡渭偷襲乃是名將手筆,驚訝道:“蜀人中還有這等豪杰?嘿還好只是來了這點人馬。”

    張邁道:“人馬雖少,卻是精銳。”

    安審琦道:“那莫非是孟知祥留下的碩果么?”

    “不發現。”張邁道:“你久在中原,又鎮守過鳳翔,和蜀軍有過交接,可發現他們之中,有一員劉姓大將,他有一先鋒,乃是姓王的么?”

    安審琦道:“劉?王沒聽說過。不過吧?論是誰,這支軍馬都是我們的背上芒刺、眼中鐵釘不除不快從昨晚到現在,怎么都還沒見鷹揚軍出動?甚至就是龍鑲鐵鎧軍,只要調一路過去,就算那六千人都是契丹腹心部也平了。”

    張邁沉默了一下,并不回答,只是道:“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你出去吧。”

    安審琦眼光閃爍,猛地道:“元帥,秦州城內,不會是其實沒有多少精兵吧?吧?錯誤不少字”

    張邁一驚,提刀喝道:“你胡說怎么”刀已經不知不覺架在了安審琦的脖子上

    安審琦見了張邁如此反應,非但不怕,反而一笑,道:“看元帥這般,卻是叫我猜對了秦州內外,果然空虛否則如何容得那幾千人放肆?元帥也不會因被我道破而失態。”

    張邁心想打這樣緊張,卻是真失態了本來張邁這時的心弦已經歷練得非同小可,只是此事乃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干系的豈止是此戰勝敗而已,簡直牽連著華夏百年國運秦州城內,也就慕容春華知得清楚些,其他就連馬繼榮、安守慎等人都不發現全部,所以忽然間被當面戳破,不免失措。

    這失態只是一瞬間事,張邁迅速就恢復了平靜,收回了橫刀,哼了一聲,道:“有我在,秦州不會有事的。”

    安審琦道:“那么元帥打算派誰出戰?”

    張邁道:“區區五六千人,我自有破他之法”

    安審琦道:“元帥不會打算親自破敵吧?吧?錯誤不少字雖然,以元帥之神威,若率親衛上陣,自然能破敵如破竹,但若被區區五六千人攻到近身,而元帥竟被迫親自迎戰,此事傳開,秦西軍民會有怎么想法?那偷襲之人舍得犯如此之險,怕就是為了這個吧”

    張邁聽得不自覺地心驚暗想:“環馬高地,吉兇未卜,郭威那邊也勝負未決,這時如果秦西十余州軍心動搖,只怕會影響了北、東的士氣,萬一拖敗了戰局,那那阿易那邊就算得手,卻也只是一勝一敗的局面了我們仍然被動”

    又想:“我以最強兵力對付契丹、中原,而視蜀人為吧?物誰料卻是失算了江山處處有能人,蜀國來犯的這員大將也是天才,他只怕也是看破了這一點,所以才冒險渡渭”

    心中煩惱,又因屋內只有一人,因此不再過分隱瞞,不自禁憂形于色。

    安審琦道:“看來元帥果有難處。”

    張邁道:“大軍調動,需要時間,蜀軍失去了昨晚乘勝渡渭的千載良機,渭河我已加強巡防,南方再要大軍逼近已不可能只是西面那五六千人,實在吧?好法子可以清除。”

    安審琦一聽冷笑道:“關東相、關西將元帥既得秦西十余州人馬,新收數萬強兵卻都屯放在秦州內外不用,卻要來憂慮區區五六千人此事不但好笑,而且也叫新歸將士們心寒”

    張邁淡淡道:“不是不用,是用過了,發現他們吧?用”

    安審琦道:“元帥會有這個看法,是因為鹽州、蘆關、青剛峽、方渠鎮之敗么?”

    張邁聽了這話,微微慍怒道:“你還好意思跟我提這個鹽州、蘆關、青剛峽、方渠鎮四處將兵,可是你推舉的人馬我當初原也沒指望他們能擊退契丹,只是見你推薦了他們,心想至少能拖延些時候吧,結果一遇契丹便不堪一擊他們當初若能多拖延幾時,甚至守而不戰,令契丹吧?法從容如潮水般南下,奚勝現在也不會如此吃力了這樣的兵馬,別說幾萬人,就算有幾十萬人,也都吧?用”想到環馬高地上的弟兄生死未卜,更增憂慮。

    安審琦被張邁面責,心中一愧,但心想:“現在退縮,只多了個冒犯之罪我既撞破了這大秘密,若不爭得信任,接下來不是被滅口,就是被軟禁了大丈夫生死關頭,寧折不退”

    當下一鼓勇氣,道:“北方四隘兵將怯戰,確實是安審琦舉不得人但在這件事情上,元帥難道就完全沒有責任了嗎?那四隘兵將,是末將所推舉的第二撥人,并非最佳人選,而末將第一輪所推舉的人選,卻都被元帥所否定末將說句誅心的話,當時元帥之所以不選第一輪的兵將,非是因為這些人作戰不勇猛,而是因為這些人太過桀驁,又剛剛歸附,所以不敢就信任他們,怕這些人造反吧而寧可選擇一批更好控制的。既然如此,則四隘之敗,尋根探源乃是元帥的責任”

    張邁自西征以后,行事越來越自我,他眉毛一動,便是諸侯大將也要惶恐下跪、顫抖難安,身邊還有幾個人敢觸他的逆鱗?這時被安審琦當面責問,忍不住臉色一沉,安審琦見狀,忙道:“雖然,元帥當時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因我秦西諸州剛剛歸順不久,元帥要將桀驁不馴之人留在身邊調教,也是理所當然。當初,但如今經過元帥的恩威,許多秦西歸順的將兵其實已經歸心,既然如此,何不就趁勢起用這些人?”

    張邁道:“話是有點道理,但如今火燒眉毛了,我焉能冒險?秦州內外,也不見得人人都沒有異心你要我起用秦西兵將,但如果這些人臨陣倒戈,那我天策全軍這下可就真要死吧?葬身之地了”

    安審琦卻道:“正是因為火燒眉毛,所以才該用險啊元帥,當初你在燈下谷時、在怛羅斯時、在疏勒時、在龜茲時、在沙州時,也曾啟用過歸順不久的西域胡人吧?吧?錯誤不少字別的不說,那疏勒突圍一戰,元帥便啟用了薛復將軍那些人后來便是汗血騎兵團的班底吧?吧?錯誤不少字”

    張邁搖頭笑道:“薛復之忠勇,豈是秦西兵將可比?”

    安審琦道:“薛復將軍號稱大唐公主后裔,其實血脈已經淺遠,容貌語,更近于胡至于他麾下的兵將,現在自然都唐漢語了,可是問一聲元帥:當初在疏勒的時候,這些人到底更像胡人,還是更像漢人?”

    張邁一時沉吟下來。安審琦又道:“元帥你在西域時,對胡人尚有如此心胸,如今來到了長安附近,在這周秦漢唐四代龍興之地,對著打同胞同族,卻是如此的猜忌元帥,為怎么你對秦西軍民這么沒有信心?是否在你心目之中,其實已經不當打是中華之人了?已經將中原軍民視為外人了?若是這樣,那中原士人‘安西舊種就在域外早已胡化’的疑心,就不是空穴來風了”

    張邁被他這話說得心中一陣惶然,要想開聲怒喝安審琦,但轉念一想,安審琦的責備卻不是沒有道理

    自古民族之隔閡與融匯,從來都不是單方面的,若是雙方互相猜忌,同族也會分裂,若是雙方彼此相親,異族也能合一張邁暗想這段時間來打對秦西兵將,確實未能完全放開心胸,總覺得他們剛剛來歸,必有異心,打既不能信任他們,如何能讓他們來信任打?

    他暗想:“不止是秦西十余州,就連對張希崇我心中何曾不是存了個彼此內外的念頭?因為我內心其實未將朔方一系當打人看待,所以便存了安撫他們的想法,為怎么要安撫?就是怕他們叛變為怎么怕他們叛變?實在還是未將他們當做打人像薛復、楊易他們,我就算打亂他們的兵將編制,又何曾會擔心他們因此怨我?如此說來,不止是四隘之失,黃河失防也是我的責任張希崇留下來的力量我未能善用,因此讓契丹人輕易渡過黃河秦西諸州的力量我未能善用,所以這十余州邊軍非但不能成為我的助力,我反而要花費偌大心力去提防他們”

    他想到這里,看看安審琦還在看著打,猛地將刀丟掉,下床來道:“將軍責備的是張邁受教了”說著一跪。

    嚇得安審琦連忙跪倒道:“末將不敢當”

    張邁道:“我不是跪你,我是跪我所愧對的秦地兵將”

    他這幾句話說的誠心誠意,安審琦剛才實際上是豁出去了,卻萬料不到張邁竟然會如此鄭重悔過,心想:“怪不得他能橫掃萬里一覺察打有過,竟然會對我這個降將下跪,這等胸懷氣魄,怎么李從珂、石敬瑭,都不可能有”

    一股知遇之感涌起,不覺得胸口一熱,頓首道:“元帥重了。其實當初剛剛歸降時,我們這些人也不是全吧?二心,元帥的處置并未有錯誤。只是經過這些日子親炙元帥之恩威,秦地軍民確實已經歸心萬望元帥勿疑這次雖有危機,卻也正好借著這次危機,讓我等顯顯身手,叫秦西男兒英雄有用武之地也”

    張邁道:“安將軍愿意為大唐出戰,替我大唐破敵么?”

    安審琦道:“若元帥信得過,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張邁大喜,拉著安審琦起身道:“我此次出兵,為的是驅胡虜、定江山你說的沒錯誤,這里是周秦漢唐四代龍興之地,我女人秦地男兒定然都有一腔熱血者,一定能夠與我同心破敵”

    注:有些書友說未找到義州,我用的是譚其驤地圖集中五代之后唐部分,參考后晉部分,這張地圖與五代《梁晉岐盧等鎮》頗有差別,里頭是有義州的。

    自古民-族差別政策,多是毒藥,“民-族-優待”政策的毒性未必會比“民-族-壓迫”來得弱我既自外于人,則人亦外我,恨肉食亂邦者未識此理耳

    第一九八章周秦漢唐,四代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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