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拔的眼中忽然有些悲傷起來,他想起了張邁在蔥嶺以西時對長安的種種描繪,那個時候他和石堅等人一樣,是多模的向往,但到了涼州以后這個夢卻徒然間破滅了。已經變得有些狡黠的他,從這個會議開始到現在他一直都是陪著張邁說話,直到這時才流露了真感情。
郭師庸更是虎目含著老淚,他們一路從新碎葉城廝殺到此,不知有多少老同袍埋骨沙場,至于子侄輩的后生,更是不曉得流了多少鮮血,拋了多少頭顱,到頭來見到的卻是一個面目全非的故國,一個與夢想中完全不同的故鄉,這種悲痛,卻是早已沉淪的慕容歸盈所能想象,也是郭師庸等對進入中原失去了興趣的原因。
慕容歸盈耐著性子聽張邁說話,心里不以為然,曹元忠卻微微地被觸動,張邁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了起來,他好像忘記了現在是在和部下聚議,而是完全投入進去:“中原,已經沒落了!可是我以為,華夏的精神卻還沒有完全失去,我當初西行的時,曾從一個學者口中聽過一句話:“失之中華,存之四疆,!所以,我們的大唐應該還沒有死盡,至少,在某些地方他還保留著!她的文脈還寫在敦煌的藏書之中,而她的武脈,則還有一線留在隔絕百年的邊疆將士的后裔處!所以我們今后所要做的事,就是將這文武兩脈匯流,讓它像火種一樣燃燒遍整個河西與安西的每一寸土地!確立起我們大唐官府的新體制,確立起我們大唐軍隊的新軍制,確立起我們大唐商界的新信譽,確立起我們大唐士人的新氣節,讓我們大唐男兒的熱血重新沸騰起來!
“我們是要進入中原,可進入中原不是為了要讓我張邁做皇帝,而是要將這種新的體制、新的風氣帶進去,滌蕩我們渾濁的故土,重現我們往日的榮先,而不是反過來,在我們尚未將戲二示制與風與鍵古好,就為圖時之利,貿貿然沖講那。兆譏潭,那樣只會讓我們自己也變得渾濁,如果是那樣,就算最后我們終于勝利了,卻又豈是我輩冒死起兵、萬里東來的初衷!”
郭師庸和石拔一個老,一個卻都已經聽得淚流滿面,曹元忠也聽得呆了,薛復手按心房,向心中的真神告禱自己沒有跟錯人鄭渭道:“元帥,那這次的事情
張邁道:“只要我們能夠自立,不管有沒有石敬瑭,中原遲早是我們的!相反,如果我們進去之后被同化,那也只是讓洛陽的皇帝寶座上換一個人,對百姓來說,對華夏來說,都沒有什么意義!”
張毅道:“那么我們便將桑維翰逐走吧!再派人去提醒李從阿
李腦卻道:“不,提醒李從河會給中原藩鎮傳遞錯誤的信息,會過早激化他與石敬瑭的矛盾,那樣對我們來說不見得有好處,對中原百姓來說更是災難。
不如就像我們對待其他藩鎮一樣,姑且聽之,姑且任之,時間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多過得一天,我們對時局的掌控力就會增強一分
慕容歸盈道:“但李彝超等西北諸藩鎮對我們只是暗中示好石敬瑭卻是挑明了要叛主割地,一旦我們不許他心中懼怕,勢必另尋出路,我怕他會投向契丹!”
薛復道:“元帥剛才已經說得明白了,我軍行事,貴在自立!咱們可以以堂堂正正之辭婉拒石敬瑭
張邁道:“可依李腦、薛復所,元忠,曉諭桑維翰的事情。就交給你,具體如何措辭,你和與歸盈公商議。”他將事權仍然交給曹元忠,既是給他一個下臺階,也是給他一個機會。
“如果石敬瑭能懸崖勒馬,自然最好”慕容歸盈心想,那怎么可能!張邁又道:“但如果他一意孤行,竟而投胡叛國,那我們便舉義旗以援李從河。契丹若敢南窺,我當領大軍北進套上,助中原友軍決勝燕云、河東。李國主既以漢主自居,又與我約為兄弟,兄弟閱墻、外御其侮,不正是振奮我大唐民心士氣、沖洗我華夏沉污淀垢的大好機會么?”
薛復等一起起身道:“元帥應命,屬下領命!”
曹元忠懷中矛盾的心情回到府上,與慕容歸盈商議,慕容歸盈道:“這次元帥雖然否決了我們的提議,不過他仍然將事情交給四公子,那是顯示他對事不對人。既然如此,咱們也當順此決議而行。軍國大事,重在立場,至于辭,不過保證無錯罷了。”
當晚他們就請來了桑維翰,委婉道破天策軍的決議,并讓桑維翰放心,保證他來涼州之事,只天策軍高層知道,不會外傳。
這次密議為時不長,桑維翰是何等機靈的人,一聽兩人說話的口吻就知道難以挽回,回去后便跟郭威道:“收拾東西,明日就走”。
郭威驚道:“這么快”。
桑維翰冷笑道:“本以為此番西行必能建立奇功,不想卻遇到了一群愚昧之徒!”他們變卦
第二天城門一開,桑維翰就催促著起行,一些笨重的貨物都來不及帶走,更別說與涼州的朋友道別。郭威向桑維翰求得許可,留書一封,盡數送給了丁浩、田安等人。
天策軍高層這樣的決議乃是深思熟慮,桑維翰卻怕張邁放自己走是一時沒想明白,路上日夜兼程,過了秋道后才松了一口氣,這日走在渭水河邊,眼看路上熙熙攘攘盡是趕去椎場貿易的商隊,心想:“李從河雖窮,民間其實頗有余財。民富則國庫豐,這樣下去,不消幾年李從河就會恢復元氣來。那時候主子可就大大糟糕了
又想:“只怕不用幾年,李從河一等外部稍安,就會行削藩之事也未可知。”
忽又想:“不對!這次西行入涼謀與張邁結盟我是出了大力建策的,如今入涼數月卻又無功而返,只怕都不用等李從河削藩,一回到河東主子就要跟我算賬了!”
想到這里他背脊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來,暗道:“不行不行!要么不回河東,可我的家小前途都在彼處!若要回河東,卻得先辦成一件大事方能回去!”
在渭水河邊輾轉反側了一夜,想得了一策,但他一個文進士,孤身在外可沒法行事,因看郭威頗有城府,又甚忠心,便來找他商量,才將自己的主意告訴他,郭威臉色大變,驚道:“桑書記,此事萬萬不可”。
“失之中華,存之四疆。”是我讀研究生期間一位老師說過的一句話,他的原話是“失之中華,存之四夷”。講的是中國的許多好傳統在本土失去了,卻在周邊的韓國、日本、越南甚至歐州等留了下來當時他只是隨口一提,但我對這句話卻是念念不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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