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師庸嘿了一聲。說道:“我守城的方略,都是靜夜思索,慢慢想出來的,因為想的清楚,所以自然就穩。你與這個薩曼使者打口水仗,卻是面對面沒個緩沖,我是怕你一時嘴巴說得快了,忘了我們的初。
李腦笑道:“這個老將軍不用擔心,接下來的亭情我自有安排。不過我還缺一個人。”
張邁問:“缺什么人?”
李腦道:“能從中穿針引線的人,那我們才趁勢下臺。這人必須有求于薩曼,卻又能夠影響我們,且必須對我們效忠。”
郭師庸道:“到哪里找這樣的人去?”
張邁想了一想。笑道:“網好,寧遠就有這樣的人!”
郭師庸哦了一聲:“誰?”
斯提爾回到唐軍為他準備的館舍,悶悶不樂,這次巴勒阿米交給他的任務,包括刺探唐軍虛實、達成可靠的和平協議、救回哈桑等重要將領、保證天方教教徒在大唐境內安全等等,他是一項都沒完成。
李腦那強硬的態度讓他摸不準對方的底線,巴勒阿米雖然表示如果唐軍軍勢確實雄壯,可以考慮作一定的讓步,但這讓步也不能是臺面上的讓
竟國內也有相當的壓力,如果斯提爾丹法宗成只勤腳具的任務,他沒法回去見巴勒阿米,但如果帶回去的協議太過屈辱,他回到布哈拉以后更沒法向國人交代。
這晚翻來覆去睡不著,到了三更時分,忽然有人秘密來訪,館舍之外本有唐軍的士兵把守。來訪者居然還能進來,斯提爾就知道來人身份必然特殊,邀請入內后。燈光下一看,不由得怔了,來的兩個人,有一個他竟然認得一不是撒馬爾罕家的“哈克”是誰?
鄭渭的父親鄭萬達雖然仍是鄭家家主,但近幾年家業都交給了兒子,長子鄭準在內主持,次子鄭濟在外奔走,鄭家做的是大買賣大生意,和薩曼各個階層的精英都有聯系,所以認得斯提爾。
斯提爾見是鄭濟。冷冷道:“哈克,原來是你!哼,在布哈拉時。你們父子還老叫嚷著自己冤枉,現在看來你們分明是在演戲!我們已經打聽清楚,安西唐軍的宰相就是你的弟弟凱里木!”
天方話中沒有“長史”一詞的精確對應翻澤,所以探子回稟的時候,直接就說鄭渭是安西大都護府的宰相。
鄭濟苦笑了起來,說:“斯提爾,你這么說,確實還是冤枉了我們。不錯,我弟弟凱里木如今確實是安西唐軍的文官首領,地位和巴勒阿米大人在薩曼的地位差不多,唐軍的最高領袖張特使對他也是聽計從,只要我弟弟說什么,張特使從來沒有駁斥的,但在唐軍攻破寧遠城之前,這件事情我們卻不知道。”
斯提爾哼了一聲說:“事實擺在眼前,現在你是說什么也沒用了。沒有人會再相信你了
鄭濟說道:“是的,我也知道。現在我無論說什么,布哈拉那邊也不會相信,再說我弟弟如今在大唐這邊身居高位、手握大權,我也沒打算回去了。今晚我來。是想向你打聽一下,我在薩曼那邊的家人怎么樣了?奈斯爾陛下可有為難我的父親、兄弟、妻兒?”
斯提爾一聲冷笑:“你說呢?”
鄭濟的臉色沉了下來,說道:“斯提爾,我告訴你,今晚我來是和你做交易來的,不是來求你的一我現在是代表我弟弟,也就是安西大都護府的宰相凱里木私下來和你密談,而我也知道你是巴勒阿米的人,你我的身份現在是對等的,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拿出一點誠意來。”
斯提爾依然冷笑:“身份對等?我跟你說。你們阿齊木家如今是犯了叛國罪,害得國家損失了三萬將士,丟失了一座城市、一座要塞,這樣的大罪,只等查明了證據,馬上就要抄家。不但你們。就連你們的親戚朋友,都要受到牽連。這件事情,就算是巴勒阿米相爺也保不住你們。”
“抄家?還要牽連親期”鄭濟憤然道:“我們犯了薩曼的哪條律法?要受這么重的懲罰?”
“哪條律法?”斯提爾道:“通敵叛國這一條律法夠治你們的罪了吧!”
“我們什么時候通敵了?。鄭濟道:“整個河中誰不知道,我弟弟凱里木好多年前就和我們分開了,他做什么事情,我們又哪里知道?既然不知道,憑什么要治我們的罪?說到底,還是因為我們是唐人,而如今安西唐軍又已經威脅到了薩曼,對吧?”
斯提爾沒回答他這句話。但那眼神已經是在默認。
鄭濟見他如此反而收起了憤然,改了一種語氣,輕輕道:“斯提爾,這半年來在戰亂之中,安西境內的天方教徒死了一大半,剩下的有許多也都改了信仰,可是仍然還有幾千人活著。這件事情,不曉得你知道了不?”
“我聽說過。”斯提爾道:“那又如何?”
鄭濟道:“我弟弟說了。如果布哈拉方面敢對我阿齊木家動手,那么這幾千人就將會受到十倍的報復。在薩曼的唐民后裔如果死一個人,這邊的天方教徒也必然有一個要立刻去見真神,我阿齊木家如果有一個人喪生,這邊則必然會有十個人陪葬!”
斯提爾臉色一變:“你們敢!”
“沒什么不敢的。”鄭濟在布哈拉時,見到薩曼的官員都是唯唯諾諾,半句強硬的話也不敢說。這時卻昂起了頭,道:“我弟弟還說了,如果奈斯爾二世敢將我阿齊木家連根拔起,那么他這輩子剩下的時間就什么都不做,只干一件事:就是推動唐軍戮力向西,以踏平河中報仇為平生志向!”
斯提爾的臉色忽然變的很難看,但從鄭濟嚴肅的臉色之中卻感覺得到對方所不虛,斯提爾忽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哈克。”已經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任布哈拉搓圓捏扁的哈克了,他的腰桿已經挺得筆直,眼光中也充滿了自信!這不僅是對自己的自信,對鄭渭的自信,更是對他背后那一股強大軍事力量的自信!
忽然之間斯提爾隱約感到:西域唐民們亡國奴的日子即將一去不返了。
“難道大唐真的重新崛起了?”
若不是這個帝國已經重新崛起,其國民如何能有這樣雄霸凌人的氣勢!
在很多時候,外交官們從一個人的眼神中,就能看到他背后整個國家的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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