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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0、糖紙

    從三九年到四五年,歷時六年,秦恬再次踏上華沙的土地。

    這個飽經戰火的城市已經一片廢墟,轟炸,巷戰和逃亡,三九年尚且有斷壁殘垣的城市如今成了一地碎磚,秦恬不敢相信后世的世界地圖上竟然仍然存在這華沙這個城市。

    看著碎磚造就的城市,秦恬對于這個時代人類的恢復能力和重建能力表示由衷敬佩。

    她坐在蘇軍的卡車上,穿著厚厚的棉袍,和伊娃一個樣式的那種,雖然臃腫,但也略有些英姿颯爽的風采,下面列隊走過的蘇軍看到時都吹起了口哨,伊娃和其他幾個女兵嘴角帶笑,羞澀而驕傲,秦恬卻靠著欄桿,望著遠處出神。

    艾森豪芬沒了。

    經過國會大廈,在建筑還完好的時候,能夠在矮的建筑頂看到艾森豪芬主建筑旁哥特式的尖塔,或者說是鐘樓,而在建筑縫隙中,能看到艾森豪芬紅色的圍墻。

    而現在,幾乎所有建筑都被夷為平地了,可她什么都沒看到。

    艾森豪芬的方向,只有幾根粗粗的圓柱形柱子,支撐著面墻體。

    秦恬一直以為在建筑史上最大的悲劇莫過于圓明園,或許她的想法有些過于□□,但是看著眼前的場景,她不由的有種類似于……同病相憐的感覺。

    至少圓明園沒有被轟炸機炸成一片碎渣。

    秦恬幾乎望眼欲穿,她勉強熟悉的建筑幾乎無一幸免,曾經槍決了反抗者的畢烏索茨基廣場上搭起了一大片棚屋和帳篷,隱約可見那兒人頭攢動。

    “我們要去哪?”見路過了廣場,往城的另一頭駛去,秦恬忍不住問道。

    “斯萬夫斯基說,帶我們去見識一點東西。”伊娃用俄語和司機交流了幾句,笑著回答。

    “我想,我可以在這兒下車。”秦恬打不起精神,“我覺得如果這兒的紅十字會負責人活著,應該就在那個廣場。”她指指畢烏索茨基廣場,“那兒是救治中心嗎?”

    “看來是的。”伊娃朝那瞅瞅,但她依然握住秦恬的手,“q安,我知道你急于幫助別人,但是你看,華沙已經被收復很久了,需要幫助的人基本都已經得到救助了,你累了那么久,好歹休息休息。”

    秦恬從沒想過做圣母,蘇軍沒要求她做任何事,但是當看到前線源源不斷運來的傷兵時,她還是忍不住披掛上陣了。

    不得不說,蘇聯軍隊對于護士的要求沒那么高,甚至有幾個小姑娘都是趕鴨子上架,字都不識幾個就應征入伍,相比之下德國護士的平均素質就高出了一大截,于是秦恬一來瞬間就成了主力,十天后地位無限拔高,雖然她語不通,但勝在身經百戰,技術夠勁道,雖然因為各種原因從未當過領頭羊,可是在這她成功用幾個俄語詞匯以及法語帶領一群小姑娘走向技術的頂峰==。

    然后,她就一直跟死狗一樣的干活,不停的治療,治療,治療,直到現在。

    一九四四年的圣誕節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最寒冷的時間就快到來,秦恬終于不再在荒郊野外的行軍營游蕩,一路輾轉到了歷經幾個月終于被徹底占領的華沙,本以為可以找間屋子好好睡一覺,誰知卻在城外又呆了三天才得以進城。

    進入時,又是一片廢墟。

    她想屎。

    要床,要被子,要枕頭……

    車子開了許久,出了城,沿著鐵路線開,一直到傍晚,慢慢的,遠處出現了一片灰色的建筑。

    秦恬頂著風往前看著,心漸漸的沉了下去。

    其他女兵似乎也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氣息,停止了說笑,探頭張望著。

    鐵軌徑直進入了那個碉堡一樣的建筑,車子便也緩緩開入,沿途又漸漸有了人,一些蘇聯士兵搬著各種木材在往外走,還有很多沒有清理掉的尸體在遠處擺成一堆。

    陰冷的氣息以比冰雪更寒冷的架勢侵襲過來,就連馬達聲都顯得沉悶了,姑娘們交頭接耳,表情嚴肅:“這兒是哪兒呀?”

    秦恬卻已經僵住了,她沒來過這,但她來過類似的地方。

    雖然已經經過清理,但是那連綿的木質平房,那細密的鐵絲網,還有遠處高聳的煙囪,都無一不彰顯出這個地方呼之欲出的身份。

    她甚至覺得,她其實是來過這的,因為門口的碉堡如此眼熟,似乎曾經以這個角度經過這個碉堡無數次,而在進入后,會有德國士兵大聲命令所有人下火車,下車的人被列隊帶到屋中,脫衣,剪發……

    車停在一個比較結實的兩層別墅外,里面有蘇聯士兵進進出出,他們的表情比德國最古板的軍官還冷硬,看到姑娘們下車,也沒有過多的反應。

    “這兒究竟是哪?”伊娃和僵硬的秦恬一起下車,她眼疾手快抓住了正下車的司機,“這兒給人的感覺……很不好。”

    司機摘下帽子甩了甩又帶上,在手上哈著熱氣,大胡子下厚厚的嘴唇彎起一個諷刺的弧度:“歡迎來到,奧斯維辛。”

    “……”秦恬后退一步。

    在伊娃追問奧斯維辛是什么用途時,她已經緩緩轉身,面無表情的看著四周。

    每一次到集中營,天氣都是陰翳的,好像集中營的天氣,從來都是陰翳的。

    她看到旁邊鐵絲網圍起的一大片平地上,還有沒清洗掉的大片血跡,和旁邊發白的土壤相比,顏色深得觸目。

    上一次去集中營,在德軍的故意安排下,她和貝爾小姐幾乎什么都沒看到。

    而這一次來到集中營,卻已經遲了,她什么都看不到。

    一旁伊娃已經明白了這兒就是傳說中關押猶太人和戰俘的最大的集中營,震驚之余不禁追問她們要來干嘛。

    “伊娃,伊娃。”秦恬低聲叫。

    “怎么了,q安?”

    “我能,四處逛逛嗎?”秦恬問著伊娃,眼睛卻看著司機。

    司機聳聳肩:“隨便你,不過這兒很大,可別迷路,晚飯可能要八點,請到時候準時到。”

    “要我陪你么q安?”伊娃問道。

    “不。”秦恬勉強的笑笑,“讓我一個人走走。”

    越夜越涼,她接過伊娃給的大衣,裹在身上,又裹緊了一件大披肩,才慢慢的走了出去。

    前兩天剛下過雪,雖然昨天的陽光曬的融化了一點,但是土路依然坑洼冰滑,秦恬跌跌撞撞的走著,感到冷厲的風吹在臉上,仿佛是誰在嚎哭的聲音。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偶爾看到遠處有人影閃過,或者周圍有車子路過的聲音,秦恬走在排屋外面,看到一扇門微微開了條縫,她見天色還有點亮,鼓起勇氣,走過去,開門進了屋子。

    一股怪異的味道沖鼻而來,沉郁的酸臭和腥臊,秦恬皺著眉,忍不住捂上了鼻子,她不敢想象究竟是怎樣濃郁的味道能夠在幾個月后依然無法消散,地上到處都是凌亂的干草,三層連體的木板床貫穿首尾,只留中間一個窄窄的過道。

    房子不通風也不透光,昏暗的一片。

    秦恬走得有些心慌,她清楚的明白在這兒睡過的人有多少上了天堂,雖然不信鬼神,但終究無法釋懷,她深吸一口酸腐的空氣,隨便找了個位置,矮身坐下。

    不知出于什么心里,她摸了摸第一層床的床頂,露出一絲苦笑,果然,有劃刻的痕跡。

    就好像是高中軍訓時發現床板已經被歷代軍訓的學生當成了bbs水樓吐槽區,顯然這個德軍不屑來檢查的床板也成了很好的留板。

    只是,話題不那么一樣罷了。

    秦恬摸著粗糙卻有序的刻痕,滿滿一個床板,周圍床板都有,只是床里面太過陰森昏暗,她就算鼓起勇氣探頭去看,也只是黑糊糊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里面什么人!”有一聲大喝忽然傳來。

    秦恬嚇了一跳,猛的坐起來,額頭砰的撞到床頂:“哎喲!”

    “你是誰,怎么在這?!”俄語嘰里咕嚕的,說話者一邊說一邊快步走過來,手電筒的光毫不客氣的照上她的臉,“醫生小姐?”

    “我是護士,不是醫生。”秦恬還不忘堅持自己的職業,她遮擋著刺眼的光抬頭,用半吊子的俄語道,“我好奇,看下……你,認得我?”

    “嘿嘿,你在明斯克給我包過腿。”來人是個笑容燦爛的小伙子,穿著發黑的軍裝。

    秦恬毫不愧疚自己不認得他,她過手的人太多了,怎么可能記得住。

    “護士小姐,你怎么在這?天都黑了。”

    “你,手電筒……”秦恬想不起借怎么說,只能不停的比劃。

    小伙子倒也機靈:“手電筒嗎?給,你要看什么?”他也好奇的探進頭來,兩人都躺在第一層床里,學著秦恬摸著床頂,“哦,好多字!是波蘭語嗎?”

    秦恬不理他,手電筒照著那一片片的字,好久不用的波蘭語越來越熟悉,甚至還有很多德語,慢慢的,一個個詞一句句話,連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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