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回頭,只是低著頭繼續吃東西。
周末就跟在杜敬之身后,大致有五步左右的距離,只要稍微加速就能追上他,卻沒有主動搭話,也沒故意趕上他,只是一直跟著。
周末的手里拎著一個塑料袋,里面放著一個三明治跟一袋純牛奶,是樓下便利店里買的,這個最節省時間。
快走到車站的時候,杜敬之突然加快了腳步,站在了站牌下面。
周末也趕了上來,站在了杜敬之身邊,看似肩并肩,卻有一定的錯位。杜敬之稍微在前,周末在他的身后,身高要比他高半頭,低垂下眼瞼就能看到他深棕色的柔順發絲。
杜敬之的皮膚很白,白得幾乎透明,眼睛很大,還有著分明的雙眼皮以及臥蠶,五官精致得如同女孩子,還是美女級別的。
也因為皮膚白,他的瞳孔是棕色的,頭發也是棕色的,這種顏色很漂亮,光這種顏色的頭發,普通人都需要多次漂染才能接近,也使得他顯得很特別,就好像一只慵懶的貓。
當初,杜敬之也因為這種頭發顏色,在入學的時候招惹了麻煩。
在所有學生集合的時候,從主席臺上,一眼就可以看到杜敬之那在陽光下顏色更淺一些的發絲。學校的教導主任大怒,當眾把杜敬之單獨拎了出來,讓他把頭發染黑。
杜敬之脾氣不太好,頭發顏色是天生的,又不是他染的,于是態度不耐煩地解釋。可惜他無論如何解釋,高主任都不聽,認定了杜敬之是刺頭學生,把他趕了出去。
結果,他順勢逃了軍訓,在軍訓進行了三天后才來了學校,這還是被班主任的電話轟炸后,他才頂著一頭黑得近乎于碳的頭發來了學校。也因為這種無緣由曠軍訓,他剛入學,就被認定為了壞學生,被高主任重點照顧了。
在開學兩個星期后,杜敬之的發根已經長了出來,他就直接去了高主任的辦公室,指著自己的頭皮問:“看著沒,見過這么惡心的頭發沒?發根是棕色的,其他部分是黑色的,神奇不神奇,驚喜不驚喜?像不像一頭黑發的底下長出屎來了?”
高主任這才信了,他的頭發就是這種顏色。
第二天,他就把頭發剃成了卡尺,頭發短到貼頭皮,不仔細看都能當成是禿子。然后一學期后,他就又長出一頭棕色的頭發。
就算這樣,這也沒能改變高主任重點關照他,這男默女淚的事實。
上了公交車,就會發現車里很多都是同校的同學,偶爾還有幾個隔壁7中的學生。畢竟這輛車的站點,距離3中很近,到7中卻要步行個十分鐘左右,7中的學生都會盡可能搭乘另外一條公交車線路。
杜敬之站在車里,困得直打哈欠,感覺到手機震動,取出手機來,就看到了周末發來的信息,一扭頭就看到這貨就站在他身后。
他先是白了周末一眼,然后點開信息看:怎么穿露這么大膝蓋的乞丐褲?今天有雨,一場秋雨一場寒,你知不知道?晚上放學你會冷的。
他有點中二,愛臭美,本來就是學校老師眼里公認的刺頭學生,他也就順其自然,認了這個人物設定,開始了學校里扛把子的生涯。平時也不正經穿校服,總是上身穿著校服,下身穿著自己的褲子。
這事仔細說起來,還挺丟人的。他從小就被其他人說像個小姑娘,讓他十分不開心,于是總是裝出一副很兇的樣子,從小起就開始中二,跟著一群人去打架,漸漸的還打出了點名頭來。
到后期,他有過自我反省,卻發現那種渾身帶刺的勁兒已經改不過來了。外加一直在這一片兒混,有了哥們兒也有仇家,想從良都難,這種形象一直持續到現在,也就懶得改風格了。
他盯著手機屏幕看了一會,撇了撇嘴,沒理,直接將手機鎖屏后放進了口袋里。
周末一直盯著他看,見他不愛理的模樣,不由得有點急,又悄悄地扯了扯他的校服衣角。他側移了一步,依舊沒理,他剛動,一個人就鉆進了空出來的縫隙里,周末只能握著頂棚的橫桿,看著杜敬之的背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下車的時候,周末順著人流,蹭到了杜敬之的身邊,悄無聲息地往他校服口袋里放了什么東西。
他一邊往學校里走,一邊掏出了口袋里的東西,是一顆大白兔奶糖。再抬頭的時候,就看到周末朝著正門的方向走了。他也沒遲疑,朝著后門的方向走過去。
這所學校是省重點,每個年級1班跟2班都是重點班,周末在1班。他沒進去重點班,目前在7班,班級的位置靠近后門,所以直接走后門比較近。
想當初,杜敬之在初中的時候,也有點小聰明,學習也是中上等水平,平時還能考進學年組前五十名。他在中考的時候,也是猛足了勁,努力復習了幾個月,還真踩著分數線,跟周末進入了同一所高中。
他還真高興過一陣子,就連杜衛家都對他和顏悅色了一段時間。結果開學后不久,他就覺得自己在這里,簡直就像一個傻子。
在一群好學生里,他顯得格格不入,考試的成績也成了墊底的那一批,如果不是他畫畫還不錯,真不知道學校里還會不會容忍他這種成績一般,作風還不太好的學生。真不知道周末那個非人類,是怎么在這種學霸云集的地方,依舊保持第一名的成績的。
杜敬之剛進入教室,就聽到了被踩了雞脖子似的尖叫聲,他忍不住蹙眉,站在后門往教室里看。
班長推了推眼鏡,嚷嚷著讓值日生去值日,值日生老大不情愿。他聽著這些人吵架進入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這才算明白了怎么回事。
劉天樂早上吃的是熱干面,還十分臭不要臉地在講桌吃的,結果撒了一地。班長讓劉天樂自己打掃,結果碰上了厚臉皮,死活就不干。班長沒辦法,就只能讓值日生去干,結果值日生也老大不情愿,還說班長欺軟怕硬。
7班班長有點敏感且神經質,似乎是被值日生說到了痛處,才這樣夸張地罵人,聲音尖銳得直刺耳。
他就很討厭這種,越是這樣強調,越證明班長心虛,怪沒意思的。
劉天樂就坐在他的斜前方,他抬腳踢了踢劉天樂的椅子腿,說道:“趕緊收拾了去,別不要臉。”
劉天樂原本還樂呵呵地觀戰,見是杜敬之發話,也就悶頭去收拾了,一句廢話沒有。杜敬之剛取出杯子準備接水,班長就到了他身邊,他仰起頭來看著班長說:“不用謝了。”
“不是,今天你是戶外分擔區的值日生。”班長根本沒謝他的意思。
他尷尬地清咳了一聲,把書包放好走了出去,路過5班門口的時候看到了熟人,聊了能有十幾分鐘。取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到檢查衛生的時間了,這才不緊不慢地往分擔區走。
周末手里拿著本子,在各個分擔區轉悠,查看衛生,然后打分,這是他身為學生會會長的任務。
身邊還跟著學生會另外一個成員,也算是他的好朋友程樞,一個總是說自己成熟的家伙。
“6班這還行,不過7班這里是怎么回事,根本沒收拾吧,地上一堆零食袋。”程樞看著地面,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周末正準備記上,就聽到一聲口哨聲,隨后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看過去。
杜敬之拎著掃把站在拐角處,身體靠著墻壁,用手指了指分擔區,又指了指自己。周末沒多看,很快收回了目光,在本子上記錄下來:7班,優。
程樞探頭過來看,6班,良;7班,優。再看看分擔區的衛生,畫面帶著十足的嘲諷。他忍不住感嘆了一句:“不是吧你,這都給優?”
“垃圾可能是風吹過來的。”周末十分淡定地回答。
程樞看了看周圍,哪有一點風?接著指了指欄桿:“那里都落灰了吧?”
“估計是打掃完落的灰吧。”周末回答完,將本子合上,直接往下一處分擔區走了,留下程樞一個人懷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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