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些或年歲漸長、或事務繁雜焦慮、或是各種各樣的原因大把大把掉頭發之人,面上橫疤的男子點了點頭,想起‘十八子’中的‘無名醫’常說的‘觀世事如看人體’的話,提醒對面那人:“你我內部不能生出任何問題來。”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刺猬頭的男子說道,“外頭的火就在面前燒著,火燒的那么旺,內里哪敢出問題?”
“所以,說到底還是不敢罷了!”面上橫疤的男子卻是面露擔憂之色,他道,“那外頭的火若是小了,不再是那能要人命的大火,而成了那能暖人身體的小火呢?”
“小花就是因那把火要人命而被嚇退的,”面上橫疤的男子看著那蹙眉的刺猬頭男子說道,“她若是同活閻王后宅那群女子一般,看到的是活閻王的另一面,說不準就不會跑反而還會主動靠近了。”
“如此說來……她心志是不堅的。”刺猬頭男子想了想,說道,“那立場也極有可能因為那活閻王的態度而生變?”
“不管她心志堅不堅的,既主動避讓不與我等相見了,也礙不著我等的事。”面上橫疤的男子說道,“我說此事是想提醒一聲,我等的堅持一致對外說到底是因為那活閻王對我等‘太苛刻’的緣故。”男子說到這里停了下來,頓了頓之后,忽道,“他若是突然服軟了呢?屆時我等的態度還會那般堅決嗎?”
刺猬頭男子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后,他看向面上橫疤的男子,問道:“你說……他這等人當真會做出這等‘太苛刻’,‘逼人反’的錯事嗎?”
面上橫疤的男子瞥了他一眼:“若是旁人不好說,可若是他,這般舉措多半是故意的了。且是在用我等的那一刻便想好故意如此做來了。”
“該死!”刺猬頭的男子一把將手里的茶杯砸到墻面上,罵道,“若是如此,今日我等的行為不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并未跳出來?”
面上橫疤的男子點頭,提醒砸了茶杯的刺猬頭男子:“你的脾氣太爆了,需學會收斂,那茶杯……過后莫忘了帶走。”
刺猬頭男子點頭“嗯”了一聲,注意力顯然并不在茶杯這等小事之上,他道:“他這般刻意,顯然是在用我等的那一日便想著要將我等除之而后快了!”
“大抵是覺得我等有可能成為那養不熟的白眼狼,于是也不試探了,而是直接將我等所有人都視作那‘白眼狼’處理,他用我等的頭一日就已想好要用何等名頭除去我等了。”面上橫疤的男子說道,“他那副儒雅倜儻的皮下實在是個不會輕易浪費丁點時間來試錯之人。”
“真是過分!打從一開始就想著要我等死了,他根本就沒當我等是人,而是一個用至最后便要想辦法’廢‘了的工具。”刺猬頭男子說道,“我等什么都未做錯,什么都不知道,盡心竭力的為他賣命,在他眼中我等卻是白眼狼,是必須除之的對象?”
“他一開始就以最大的惡意揣度我等,做了最壞的準備,而后親手斬斷其余所有我等‘忠厚’的可能,‘逼’的我等不得不走上這條‘白眼狼’的路,最后除去我等之前,還能以‘白眼狼’,殺‘謀逆手下’的理由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辯稱自己的惡意沒有錯,我等果然是這等人。”面上橫疤的男子說到這里,垂下了眼瞼,“‘瞎子’說的不錯!這種事……看誰先動手的就是了!”
“自是他先動的手。”刺猬頭男子接話道,“他待我等苛刻在前。”
“可他卻能解釋道那是為了磨礪我等的心志,我等是他買來的奴隸。”面上橫疤的男子說道,“如今這世道,有這‘奴籍’二字的存在,他再如何苛待我等都有了借口,因為我等是‘奴籍’,是他買來的器物。”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把我等當成人。”刺猬頭男子說到這里,語氣中的憤恨溢于表。
“我等一開始也沒想過‘人’本該擁有什么‘權利’這等事,是在那一次次送命的任務中,讓我等開了智,”面上橫疤的男子說到這里,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開了智的我等任務能完成的更出色,可同時,開了智的我等也會開始想著自己作為一個‘人’當被如何對待。”
“不論是我等做的事還是能力都遠遠超過了尋常人,自是不會再將自己看成一個‘奴’而是人,所以要求如尋常人一般被對待。可在他眼里我等之所以能開智,是他一次次送命的任務以及語提點才開的智,他既是我等‘奴’的主,又有教化之‘恩’,他是以恩人同主人的姿態看我等的,我等既是仆,又欠了他,自是在他那里比尋常最底層的兵將都不如。”面上橫疤的男子說道,“所以,他這等人會‘苛待’我等就是故意的,因為權衡了一番之后,容不下我等欠了他教化之恩的奴仆開智的后果,他覺得我等這些人開智之后便是必須要被鏟除的對象了,因為我等會為尋求‘被當作人來看待’而生出反意,成心腹大患。”
“種惡因得惡果。明明是他苛待我等,又先謀劃著除去我等的,我等從頭至尾一直在被動的為‘活命’而反抗,怎的到頭來,為了生存的還手竟還能被他尋出種種借口,以最大的惡意揣度我等是那‘謀逆’之人?”刺猬頭男子怒道,“真是蠻不講理!他揣度我等是那‘謀逆’之人,‘逼’著我等走上謀逆之路,而后設計除去我等,再讓我等‘曝尸示眾’,最后對周圍人道他的判斷沒有錯——看!我等果然是狼子野心,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一切都是他設計的,簡直當我等是那話本里的人一般,好壞全在他一支筆下,他覺得我等要謀逆,我等便必須要做下謀逆之舉,不想做,他也能‘逼’的你不得不做,由此走向他寫給‘謀逆’之人的結局。”面上橫疤的男子說到這里,冷笑了一聲,瞥向刺猬頭男子,“長安城果然藏龍臥虎,我等才進城,便聽說了這等事,還真是熟悉的很吶!”
刺猬頭男子點頭附和:“這種莫名其妙的‘司命判官’真是惡心透頂了!”
“其實……還是不同的。”面上橫疤的男子聞卻是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后,才道,“這種事得看誰先動的手。”
“我等是他先動的手,那些人卻是他們自己先動的手。”面上橫疤的男子說到這里,默了默,道,“其實……若是能將他也套入這個局中,似他這等先動手之人……怕是要被孽果纏身了。”
“可他遠在邊關,這長安的局如何套的住他?”刺猬頭男子說道。
“莫用擔心,長安城里事那么多,總有我等的機會的。”面上橫疤的男子說著站了起來,起身道,“我等奴籍的身份總是個問題,這些時日得小心些,莫被人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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