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上的墨汁兒一下子便落了一大滴在紙上暈染了開來,頓時將原本就已經寫得東倒西歪不成形的字又添了幾分狼狽。聶秋文手本來就腫得很了,這會兒一著急之下伸手便想去擦紙上的墨汁兒,誰料手里的筆握不住,一下子便滾落到了紙上,聶夫子頭也沒回,伸手便抓起桌上約有三指寬一指厚的鐵戒尺重重的便抽到了聶秋文的背上!
"連這點兒小事也做不好,實在廢物!"聶夫子這會兒明顯是有些遷怒了,打完小兒子,抬頭看著聶秋染就皺了皺眉頭:"你不要忘了,你當初答應過我什么,若是如今反悔可不成!"他說完這話,回頭便看了崔薇一眼,一向嚴肅的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來,嘴唇上方兩條深刻的法令紋,令他面容看上去極其威嚴,瞧著便有些嚇人,崔薇剛剛看到他打聶秋文的樣子,被他這樣一看,心里也有些發寒,卻聽聶夫子道:"你如今嫁給了秋染,就該事事以他為先,這買地的事兒鬧得實在太大了,還是罷了吧,婦道人家不要干擾男子讀書,我看著你年紀還小,干脆下午我便讓人將你婆母接回來,往后你好生服侍她,也讓她多教你一些規矩!"
崔薇聽完他這句話,忍不住想便笑。孫氏是被聶夫子立起的規矩嚇得破了膽了,只能任他搓圓捏扁的,可歸根究底,孫氏怕聶夫子無外乎便一個是聶夫子秀才的身份,她對讀書人本能的畏懼,孫氏自個兒又是大字不識一籮筐的,自然心中對于聶夫子更加害怕,再來就是孫氏怕被聶夫子休棄,她沒有娘家,無處可歸,身上又無銀錢,還怕被家人收拾罷了,但她這些恐怖與害怕可不是崔薇心里的想法。
一來她并不是真正的古代人,聶秋染識得字兒在她看來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前世時崔薇學的東西就算不是完全能跟聶秋染精通琴棋書畫能比的,但也絕對比起孫氏不知厲害了多少,她自個兒手里又有銀子有地有房,自己又不是全靠聶秋染吃飯的,自然不像孫氏那樣全無底氣。
聶夫子想要將自己訓練成孫氏那般以夫為天的女人,恐怕他是打錯了算盤。崔薇原本對于這個聶夫子雖然沒什么好感,但也并沒什么惡感,可這會兒聽到他的打算,頓時便忍不住笑了,剛想開口說話,那頭聶秋染便捏了捏她掌心,上前了一小步,將她擋了在了身后,看著聶夫子就笑道:
"姨祖母身體可是大好了些娘一心為孝,想替爹您掙得美名,這是好事兒,也是娘的一片赤誠之心,爹這樣快就要將人給召回來了"
聽到聶秋染這樣問,聶夫子心里只當他是有些害怕了,臉上神色一松,點了點頭,原想又安撫這夫妻倆幾句的,誰料沒等他開口,那頭聶秋染便又接著道:"既然姨祖母身體已經康復,便證明娘照顧有功,我前些日子曾聽人說昔日杜夫子不幸逝世,留了家中高堂妻兒,實在可惜。"聶秋染說到這兒時,不由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他口中所說的杜夫子乃是隔壁鳳鳴村原本開私塾的一個老夫子,比聶夫子大上幾歲,只是身體卻是極差,與孔鵬壽父親差不多,時常咳血,早在半年前便已經沒了,留了父母妻兒,如今一家老小愁云慘霧的,失了杜夫子這個頂梁柱,一家子日子都過得苦巴巴的。
這杜夫子撒手歸去,留下一堆爛攤子比孔家還要慘,家中高堂年紀不小了,妻子又是個沒甚本事的,孩子也年幼,家里張嘴等吃。聶夫子不知為何,聽到兒子提起這家人時,突然間心里本能的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來,果然就聽聶秋染接著往下說道:
"我自幼讀圣賢書,常得爹教誨圣人之,若娘歸來,我愿認杜夫子為義父,杜家一切,還得拜托爹娘照應,我開春便進城求學!"
聶夫子聽到兒子這話,臉色剎時鐵青!聶秋染這一招實在狠辣得很啊,聶夫子幼年喪父,早年又喪母,家中并無高堂,聶家里他就是最大的一個,可如今聶秋染竟然說要給他找兩個祖宗在頭上壓著,若是一旦找來了杜家的麻煩,那可不是幾百銅錢能打發的,恐怕還得替人家養兒養女,日子無窮盡的照顧別人,不要說聽到這事兒聶夫子敢肯定孫氏不情愿,就連聶夫子這會兒臉色都有些變了,之前溫和的神色再也擺不出來,看著聶秋染一下子站起了身來,指著他厲聲道:
"你敢威脅我"rs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