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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如潮水般散去以后,澄澈的湖泊倒映著清冷的月光,晚櫻紛飛。
湖邊的涼亭里,老人對著畫板用力涂抹著顏料,他是如此的行將就木,后背句僂得快要折斷,瘦小干枯的身材已經撐不起黑色的和服,活像一具干尸。
花白的頭發披散下來,在風里飄搖不止。
活像是個瘋子。
司老太爺隔著一條幽靜的小路望向他,也被撲面而來的瘋狂和威壓所震住,若非他如今也得到了古之至尊的強化,否則當場就要跪拜下去,精神潰散。
蒼穹里烏云匯聚,殘月被霧氣吞沒,隱約有電閃雷鳴。
霎時間閃過的電光,照亮了老人厲鬼般的臉。
顧見臨隔著石桌,默默凝視著他猙獰可怖的面容,他的面皮已經徹底松弛,皺紋如同深刻的年輪,甚至連五官都扭曲起來,像是尖叫的厲鬼。
距離太近,陰風般的威壓撲面而來。
好在他是經過至尊級的洗禮,可以做到臨危不亂。
毫無疑問,這就是姜純陽。
四百年前人類世界的先驅,如今黑暗世界真正的主人。
姜純陽依舊在畫板上揮動著畫筆,仿佛顏料就是他的怒火,肆意地宣泄。
自始始終他沒有移開過自己的視線,仿佛沉浸在畫中的世界里。
忽然間,他抬起枯藁的右手,抓向少年臉上的黃金面具。
"你如果摘掉我的面具,你就會死。"
顧見臨冷冷說道:"我的命和你的命,誰更值錢"
姜純陽探出去的右手在他的眉心停留,食指輕輕敲了敲他的面具,嘶啞說道:"小家伙很有性格,竟然知道該拿什么來跟我談。"
"司家什么時候竟然也出了像你這般有膽有識的人,真是有意思。"
他收回手,冷笑道:"你的臉藏著什么秘密"
顧見臨沉默不語,他當然在自己的面部做過偽裝,那是用煉金泥膜做的一層彷真皮膚,甚至還注射了一部分特殊的藥劑,從而讓五官發生腫脹和變化。
但是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不想暴露出自己的真實面容。
黑暗世界的人往往更相信占卜。
他有黃金面具和不存之鎖,就已經足夠了。
"摘不摘面具對我而沒有什么區別,但如果就這么被您任意拿捏,那么在這場交易當中我就已經落了下風,到時候肯定是要吃虧的。"
顧見臨不斷分析著他的人格畫像。
他的暴虐,他的瘋狂,他的殘忍,他的冷血。
仿佛他的腦海里也有一個空白的畫板,被他用顏料勾勒出厲鬼般的臉。
根據他收集到的信息,再加上側寫出的人格畫像。
他很清楚,眼前這個老人要的是什么。
"你的膽子很大。"
姜純陽繼續盯著畫板,嘶啞說道:"敢跟我交易的人,沒有幾個。"
顧見臨望向石桌上的木盒,澹澹說道:"那是因為他們對你無用。"
就這么把保命的東西拿出來,按照常理而他肯定是瘋了。
實際上他沒瘋。
因為姜純陽根本就不會輕舉妄動。
這個老人沒有甚至沒有碰這個木盒一下。
余光卻從未離開過這個木盒半寸。
"看起來您很想知道這個木盒里的東西是什么。"
顧見臨讓自己放松下來,手肘撐在石桌上,十指交疊:"可惜它沒有任何氣息泄露出來,即便是您也不敢亂動,生怕弄丟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姜純陽握著畫筆的右手一頓,似乎也并不介意他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喉嚨里發出壓抑著痛苦的聲音,沉聲說道:"從哪里得來的"
顧見臨認真回答道:"麒麟仙宮第一層,歸葬之森。"
姜純陽沉默片刻,暴虐的眸子里閃過攝人的兇光。
這是顧見臨早就準備好的說辭。
司家曾經跟隱修會有過合作,一起探索了歸葬之森。
事后司衛安一直在否認自己在歸葬之森里得到了什么,只是沒人相信。
現在司衛安已經死了。
倘若歸葬之森里真的有什么東西,那么就只能落在司家的手里。
"如果你在騙我,你會死的很慘。"
姜純陽用力杵著畫筆,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生死仇敵,要捅穿他的心臟。
之所以說出這種話,是因為他認為東西來源可信。
暫時看不出什么問題。
但他是一頭兇狠的老狼,無論何時都要威脅一下自己的對手。
至于他為什么不搶,道理很簡單。
因為顧見臨不是傻子,既然敢把東西拿出來,那就不怕人搶。
有關古神族的一切都要慎重對待。
哪怕你得到了至寶,但只要使用的方法出錯,還是會萬劫不復。
"燭照神樹的樹根所帶來的影響,當然要用幽熒之蓮的花瓣來中和。"
顧見臨抬起眼童,一字一頓:"我想您應該能明白。"
幽熒之蓮。
姜純陽第一次扭過頭,仿佛燃燒著鬼火的眼童,死死地盯著他。
沉默了良久以后。
"月姬是你的了。"
他舔了舔嘴唇,嘶啞說道:"從今以后不會有干涉你和她的婚事,姜家對司家的打壓也會停止,等你晉升到六階,你會得到一份圣骸,這會幫助你掌握原始回歸,如果你能一直活下來,你會成為黃昏的一員。"
半響。
顧見臨渾然不懼他駭人的眼神,平靜說道:"不夠。"
姜純陽歪著頭,像是怪獸凝視著無助的小羊羔,隨時都會一口把他吃掉。
"月姬固然好,但您的命怎么可能只值這些"
顧見臨把手里的木盒放他的面前一推:"我想跟您分享您的秘密。"
當他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視線忽然落在繁茂的櫻花庭院之外。
那座古舊的庭院盡頭竟然也有一座神社,無數的青銅風鈴在風里搖曳,卻沒有任何聲響發出來,古舊的神像遍布四面八方,貼著咒文的符紙印在額頭上。
那座神社宛若漆黑的深淵,只有電光閃過的時候,才能照亮隱約的一角。
那是一尊被黃金鐵鏈纏繞的棺槨。
顧見臨看到這尊棺槨的時候,仿佛隱約在一片迷霧里摸索到了事情的脈絡。
因為過于荒謬,轉瞬間他竟然就忘記了。
"你膽子那么大,卻會被那個東西給嚇到"
姜純陽竟然咧嘴一笑,像是魔鬼般陰森可怖:"也對,你確實應該害怕,因為連我也很害怕,有的時候還覺得,他會推開棺材活過來。"
顧見臨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被攥緊,呼吸的節奏被打亂。
"棺材里躺著的是我的兒子,姜厭離。"
姜純陽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眼神戲謔又惡劣:"這就是我的秘密。"
電光閃滅,顧見臨的黃金面具被照亮,宛若肅穆的凋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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