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晚寒風凜冽,卻抵擋不住高陽百姓們為天雄營官兵們搬運物資和做熱飯的情誼。箭樓外的喧囂還是擾動了盧象升和孫承宗之間的談興,盧象升連連向孫承宗拱手致謝,感謝孫閣老對天雄營官兵們的厚愛。哪知紅光滿面的孫承宗聽到盧象升向他致謝連忙擺手道:“建斗你謝錯人了!這都是小狐貍干的好事。這個小家伙是個妖人呢,近些個月來沒少見五福貨棧成批成批收貨,說是給你預備的。數月前小狐貍托人給我帶了二封信,其中一封讓老夫轉交給你。”
說著,孫承宗用有些顫抖的右手從左袖里掏出一封書信。盧象升雙手接過信一看笑道:“這破奴侯寫的字大有長進,這楷書字體有骨架筆鋒有力!”
哪知孫承宗聽完盧象升耍笑語眉頭反而皺了起來,他純白的眉毛擠在一起憂心忡忡道:“想當年這小狐貍十一歲時字寫得像狗爬,就他憑借一手爛字和少不更事的年紀蒙騙了多少人。那時老夫還能算計得了這小狐貍,唉,現如今張平安的心思越來越高深莫測,這大明天災數年焉能沒有民亂?你又不在他身邊時時勸導,老夫還真猜不準有誰能壓住得住小狐貍的野心。回鄉這些年老夫也不斷想起與張平安這小狐貍在一起的時日,他做事看似對金錢渴望欲壑難填,其實他是在借此掩飾內在野心。這小狐貍呀!猶如…重耳游于外……。”
或許是孫承宗覺得背后說小狐貍壞話有些不夠地道,他環顧四周見沒有外人,于是后半段壓低了聲音對盧象升說出了他內心對小狐貍的猜測。盧象升一面側耳傾聽孫承宗有些模糊的語,聽罷臉色聚變,他強壓內心急跳抽出信箋細讀起來,并借此轉移孫承宗那些讓人毛骨悚然的話語。熟知春秋歷史的盧象升當即反應過來,孫承宗這是把張平安比喻為春秋時期晉國公子重耳,確實是犯上僭越的語。重耳最后回國可是當上了晉國國君,孫承宗這是在向盧象升暗示張平安的野心是要當皇帝,如此犯忌諱的語破奴侯張平安絕不會善罷甘休,張平安真想當皇帝,孫承宗這話要是傳揚出去以張平安的性格他一定會在實力不足時誅殺孫承宗一家。
盧象升看完張平安給他寫的書信后默默地把信箋裝回信封,從他內心來講盧象升不太相信張平安想當皇帝。在盧象升看來,孫閣老要是把破奴侯比作曹操,他盧象升倒是覺得稍微靠譜些。畢竟盧象升在張平安身邊多年,深知其對民事瑣碎之事懶散的個性,張平安只對抓兵權更有興趣。于是盧象升搖了搖頭對孫承宗道:“閣老這話還是別說為好,破奴侯今后會怎么樣還不太好說。現今是建奴入寇直隸,象升只能關注當下戰事。”
張平安在給盧象升的信中明確指出,天雄營達到高陽也會被朝廷派去追擊建奴,且崇禎皇帝絕不允許讓天雄營守高陽這個戰略意義不大小城。所以,天雄營不入城比入城更能獲得政治上更大的好處,至少不會被朝廷抓住怯戰的把柄。讓盧象升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的是,張平安給他的這封信顯然是在建奴準備入關前就寫好,盧象升就沒明白張平安是怎么算準天雄營要到高陽來。本來張平安打仗就十分妖孽,這是破奴軍上下對張大帥的共識,關鍵是這張大帥妖孽地有些過頭,他在信中告誡盧象升巨鹿縣將是天雄營與建奴決戰之地。
盧象升認為在打仗謀算方面大明還沒有人比得過破奴侯張平安,這個張大帥每一次謀劃的戰事都能將對手算計得毫無還手之力。加上這封書信語中滿是不作偽地他的關切,盧象升也牢記了破奴侯對他的指令,畢竟天雄營傾注了他大量心血誰也不愿意這支強軍毀在自己手里。或許是盧象升轉移話題讓孫承宗警醒,倆人相互謙讓著走出了箭樓。他們一出箭樓就被眼前的喧鬧的場景吸引,城墻上數十口大鍋正在煮肉湯和蒸饅頭。另一面城墻過道里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麻袋,百姓們喊著號子正一個個把麻袋吊放到城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