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王，學生敬闖王一杯。”看見劉宗敏退了下去，一邊的牛金星察觀色便知道肯定是劉宗敏在闖王面前吃癟了，現在的李自成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李自成了，牛金星看得出來，李自成已經有了人主的氣勢，作為一個謀士，還有什么能比定鼎天下更讓人激動和興奮的呢？牛金星最大的夢想就是能輔佐李自成，把李自成變成第二個朱元璋，而自己自然是天下第一奇謀士劉伯溫。那可是青史留名的事情啊，光宗耀祖不說，多少年之后，還會有人傳頌他牛金星的傳奇故事。所以牛金星今天一定要多敬敬闖王，自從李巖被冷落之后，牛金星的地位水漲船高，目前在闖軍的文臣當中，已經沒有人能撼動他牛金星的地位了。
李自成見是牛金星過來敬酒，當即換了一副臉色，對牛金星道：“軍師不用這么客氣，說起來應該是本王敬軍師一杯才是。”牛金星連忙道：“哪里哪里。闖王，我軍連番作戰，現在已經取得不小的成績，陜甘寧趨于穩定，只要咱們再拿下一個產糧地，相信咱們闖軍就能一步登天，跟朝廷平分秋色了。”其實方才李自成也并不完全是不愿意跟劉宗敏多做交流，而是這些天，牛金星、宋獻策等人其實一直在和李自成商議下一步的進軍計劃，實際上他們提出了兩個方案，其一是攻打湖廣，其二是攻打四川。這兩個方案各有利弊。若是攻打湖廣，好處是湖廣的兵馬已經在闖軍和清軍的連番消耗下損失殆盡，目前可以說湖廣境內沒有什么精兵，當日陜西大戰，左良玉和賀人龍等人的兵馬被擊潰，清兵退走之后，兩人便急忙從西安府出來，賀人龍去了湖廣，左良玉則回到了河南，因為楊嗣昌和高起潛上奏的緣故，這兩人并沒有被處斬，對于這些軍頭，崇禎還是沒能像文官一樣直接收拾了，只是讓他們收攏殘部，將功折罪。
這樣一來，湖廣和河南地區根本就沒有闖軍一合之敵，只要闖軍大兵壓境，光靠那些衛所兵不可能擋住數十萬大軍，李自成就算是用人堆，也能堆出勝利。可是進入湖廣也有個弊端，那就是湖廣和河南一樣，實際上處于四戰之地，只要闖軍進入湖廣，后路等于被四川的白桿兵截斷，往東就是南直隸，李自成雖然沒跟新軍打過照面，但是張獻忠可是被南直隸新軍打的全軍覆沒，聽聞天雄軍就是北地新軍，天雄軍的戰斗力李自成記憶猶新，要是在南直隸碰到更加強勁的對手，豈不是要撞得頭破血流，況且不管是湖廣還是河南，實際上已經處于大明帝國的中心地帶，相信順天府的大明朝廷也不會坐視不理，到時候闖軍進了湖廣，很可能會被朝廷調集天下兵馬進行圍攻，倒不是說李自成等人對闖軍沒有信心，而是好虎架不住群狼，特別是還有一支新軍虎視眈眈，李自成心里沒底。
如果選擇另外一條路，那就簡單許多了，直接攻入四川，四川號稱天府之國，自古以來巴蜀之地就極其富庶，要不然三國中的劉備也不可能僅僅憑借一個益州就能扛住另外兩家的進攻，這也正是牛金星看中巴蜀之地的重點，一方面，闖軍已經拿下了陜甘寧等關中之地，只要再努努力想個辦法拿下西安府，那么整個西北就進入囊中，這片地方是什么，那是老秦故地，當年秦國就是憑借這塊地方，平八方掃六合，一統天下。那闖軍為什么不能效仿秦國，以這里為基地，向東擴張，只要拿下了四川，闖軍就有了源源不斷的糧食來源，到時候那些饑民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那闖軍最終又能擴充到多少人馬？不過理想很豐滿，現實往往有些殘酷。打四川有這樣那樣的好處，什么偏安一隅，西南邊陲，朝廷手伸不了那么長。什么南直隸新軍也不可能殺過來威脅到他們，又是產糧地，物產豐富，人口眾多，等等等等。可是有一條，只要打四川，他們可就要面臨大明西南第一強軍，白桿兵。不僅如此，四川地方土司眾多，那些土兵的戰斗力，就算是李自成也略有耳聞，打起仗來不要命，比較強悍。另外四川的南邊就是云南，云南地區還有一股比較強的明軍勢力，那就是沐王府，當年沐英奉了朱元璋的命令征討云南，后來明軍獲勝，朝廷便命令沐英率領兵馬鎮守云南，并且沐氏一族被封黔國公，自然就在云南建立了黔國公府，當地百姓尊稱黔國公府為沐王府，實際上也就說明沐氏一族鎮守云南日久，早已經成了云南王。
那就意味著，闖軍一旦攻入四川，要面臨的主要抵抗力量就是秦良玉的上萬白桿兵和數萬輔助兵馬，秦良玉還有可能利用威望征召土司土兵數萬，若是沐王府愿意施以援手，他們還要面臨云南兵數萬，這些武裝力量加起來也夠闖軍喝一壺了，就不知道闖軍能不能頂住這么大的壓力，所以牛金星和宋獻策提出了攻打產糧地的方案之后，李自成也是猶豫了許久，不知道選擇哪一個比較好。今日牛金星敬酒提起這件事，李自成便索性讓牛金星近前來，順便接話道：“軍師，前些日子提出的方案，實際上本王也考慮了許久，還是在兩個地方之間拿不定主意，應該說各有利弊，要不咱們讓李巖過來參詳一二？”李巖經過上次的事件之后，在闖軍內部已經被牛金星排擠的差不多了，漸漸的邊緣化，現在李自成對牛金星和宋獻策二人頗為倚重，對李巖則是不聞不問。也有人跟李自成報告說李巖成日在營房內唉聲嘆氣、郁郁寡歡。這樣李自成更為不喜，但是到了如此關鍵的時候，李自成卻又想起李巖來，畢竟李自成也不傻，他知道李巖是有些真本事的，既然牛金星和宋獻策也沒確定下來，是不是可以問問李巖的意見，闖軍營內也是不養閑人。
牛金星立刻拒絕道：“他？闖王，李巖此人雖然有些才能，但是心術不正，既然已經投效闖王，就應該一心為了闖王著想，為了闖軍著想，不要把大義什么的天天掛在嘴邊，無毒不丈夫，他是闖軍的謀士，可不是什么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要是讓他來參詳，萬一他又是一套之乎者也的，豈不是聽著煩心。”牛金星此人乃是忘恩負義的典范，當年要不是李巖推薦，牛金星和宋獻策也不可能進入闖軍隊伍，被闖王重用，可是現在牛金星得勢，卻是將當年的恩德全部拋諸腦后，恨不得將李巖給踩在腳下，永世不得翻身，連讓他跟李自成見面的機會也不給。李自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湖廣和四川都是好地方，打哪一個本王都愿意，可是哪一個都不是那么好打的，湖廣那是先易后難，四川是先難后易，很難選擇啊。”
牛金星眼珠一轉道：“闖王，學生問您一個問題，請問闖王日后的志向是什么？”李自成笑了笑道：“日后的志向？呵呵，本王也不瞞軍師，日后的志向當然是滅了朝廷，取而代之。”牛金星贊道：“好！那么闖王既然要取而代之，請問闖王是要求快還是要求穩。”李自成反問道：“求快是怎么說？求穩又怎么說？”牛金星回答道：“求快當然是以盡快的速度想辦法直搗黃龍，最好是能拿下順天府，直接滅亡明廷，效仿那三國時期魏延的子午谷奇謀。求穩那就是穩扎穩打，步步為營，慢慢蠶食大明的土地和人口，讓這些都變成我闖軍的資源。”李自成想了想道：“本王雖然從起兵以來，大小數百戰，也不是不敢冒險的人，但是這種改天換日的大事，本王以為還是謹慎些的好，穩扎穩打緩慢推進方為上策。”牛金星道：“那好，闖王，學生以為，拿下四川為上策。”
沒等李自成問話，牛金星自己便說道：“四川地方，易守難攻，只要咱們打進去，防守得當的話，明軍就攻不進來，我們完全可以利用四川為大后方，潛心發展，步步為營。所以打四川最為穩妥。”李自成端著酒杯愣了很久，此刻他的腦中飛速運轉，評估著拿下四川的風險，牛金星進一步道：“雖然四川有秦良玉的白桿兵，不過秦良玉兵馬當中的白桿兵數量絕不過一萬，剩下的也是普通兵馬，即便她有能耐召集土司兵馬，整個四川能戰敢戰之兵不會超過五萬人，就算云南沐王府來援，我們當面之敵不會超過八萬，云南也不可能傾巢而出，我師兵力已快到四十萬，四十萬打八萬，優勢在我，咱們多路并進，叫她秦良玉分身乏術。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