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紹袁這兩天閉門謝客,外面兵荒馬亂的,他只想保全這一家老小。不過好在外面的騷動也不過就是持續了一兩天時間,局面已經安定了下來,昨日,負責府上飯食的廚師和幫傭出府去采買,也打探了一些消息回來。說是原來的蘇州知府龔俊倒了大霉,已經被革職罷官,據說還有兵丁前去抄家,好像是因為他得罪了什么大人物。現在的蘇州知府已經變成了原來的同知蔡方。葉紹袁聞大驚,恐怕葉小鸞那日轉交的真是什么大人物的信物不成?葉紹袁一個頭兩個大,他嚴令葉小鸞這段時間禁足,不許和來歷不明的,甚至可能是官家的人來往。自從罷官之后,葉紹袁就回到了蘇州府和沈宜修還有一大家子過起了閑云野鶴的日子,靠著自己原先當官時候攢下的一點家底還有沈宜修的嫁妝錢,日子雖然不能說大富大貴,但是也算是中上階層,在這蘇州城內勉強能稱得上是大戶人家了。葉紹袁也是樂的自在,平時以文會友,做做文章,已經遠離了官場的是非紛爭,他只是希望,將來自己的子女能比自己有出息,將子女的文學造詣再往上培養一個檔次便好。
蘇州府內也有一座佛朗機人的教堂,說是佛朗機人的教堂,但是里面有好幾個國家的人,葉紹袁在京師的時候也沒少跟洋人打交道,所以也大致知道他們都是歐羅巴人,只不過分成好多個國家,佛朗機也不過是其中一個小國,還有德意志人,荷蘭人等等。葉紹袁時常也和教堂的洋人有一些往來,作為原來的工部主事當然也跟洋人有過來往,特別是受到徐光啟等人的影響,所以葉紹袁其實并不排斥洋人,相反他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說和成康有著很相似的地方,覺得洋人有很多先進的玩意,既然他們的軍事和技術方面領先于華夏,那華夏也不應該固步自封,該學習的就學習,這樣才能取長補短。因為這層原因,葉紹袁的家里也有不少洋人的玩意,掛鐘,千里鏡,甚至還有一些西洋樂器,也都是教會的洋人送給他的。平日里特也經常研究研究這些奇技淫巧,工部出來的人,本身就對這些玩意兒感興趣。
這不今天葉紹袁就在府上把玩著洋人送他的一個樂器,個頭還挺大,西洋人叫做古鍵琴,是城里教會的克里斯教士送給他的禮物,其實這是很貴重的東西,教會不遠**從遙遠的歐羅巴帶過來,一直放在蘇州的教會中,作為做禮拜的時候彈奏之用,但是西洋人在大明的傳教一直不怎么理想,所以他們開始走一些上層路線,比如徐光啟就是天主教徒,自然跟徐光啟認識的葉紹袁也是他們發展的對象。克里斯教士覺得,只要能發展大明的中上層人士進入教會,那么按照大明這種自上而下的體系,完全有可能將天主教發揚光大。那天葉紹袁去教堂找他們聊天的時候對這個琴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克里斯教士即興教他彈了一些簡單的曲子。葉紹袁很感興趣。也學著樣子練習了起來,克里斯教士看見他這么著迷,干脆一咬牙放了一次血,將這古鍵琴送給了葉紹袁,還給了他一些琴譜,并且和他約定,沒事就抽點時間去府上教教他。當然克里斯教士的真正目的是去傳教,如果能利用這個機會將他們一家發展為教徒,那自己跟教會也算是有個交代了。
兩人正在葉紹袁的書房中交談。“手指關節的力度再大一些,對,就是這樣,很好,右踏板輕輕的踩下去,不錯,你很厲害葉先生。很少有初學的人能像你彈的這么熟練,在我們威尼斯,想學琴都必須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克里斯教士贊揚道。其實葉紹袁彈的并不怎么樣,但是長久在大明生活,克里斯教士也學會了大明人贊美的那一套。
“謝謝你的指導,克里斯教士,你真是辛苦了。”葉紹袁同樣回應道。就在二人說話之際,外面傳來的門伯的聲音。“老爺,老爺,不好了,外面,外面全是官兵,他們領頭的說要見老爺。”門伯用顫抖的聲音說道。葉紹袁在房間內猛的一驚,啪的一聲打開了房門,“怎么回事,你說清楚!”葉紹袁急忙問道。
“小人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外面全是官兵,兇神惡煞的,他們領頭的說要見老爺,說是什么來感謝老爺的,小人不敢開門,先來通報老爺了。”門伯說道。葉紹袁忽然想到了前些日子的事情,難道說?哎,該來的總會來,想躲也躲不掉,但愿不要有事才好。“克里斯教士,抱歉,前面有些事情,我要去處理一下。”葉紹袁對克里斯說道。“悉聽尊便,尊敬的葉先生。”克里斯教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回答道。
葉紹袁跟著門伯來到了大門前,他吩咐門伯立刻開門。既然有軍隊的人上門,索性大大方方應對好了。門一打開,葉紹袁差點被晃瞎了眼,滿街都是軍人,一個個端坐在高頭大馬上,將門前的大街堵得水泄不通,而亮光正是從他們身上的鎧甲和兵器上發射出來,寒光閃閃。而站在大門前的一名軍官,身姿挺拔高大,站的筆直,負手背對著大門,直到大門開了聽見響動,他才轉過身來,正好和葉紹袁四目相對。
已經有很多街坊鄰居在街道的遠處指指點點,這么多官兵在葉府的門前。有好事者還瞎傳葉紹袁犯了什么大罪呢?這些官兵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樣子,而有跟葉府交好的人則有些擔心起來。